“我也该叫您声叔叔。您和大当家到底多大的仇,他昨天那么歇斯底里的样子,我们都没瞧见过。打完您他就去哭了,听说是哭了半宿。”
我啐一口。
“大当家?小匹夫。他算什么能耐,连名字都不肯让我知道。”
二典不知道是怎么,我总觉得他这孩子有点怪怪的。他似乎很同情我,就连我骂他们老大,他都不拦着。
“你告诉我,他叫什么?”
二典犹豫了一下,“别的不知道,他老人家似乎是姓国姓的。”
“噢。那他是宗亲?”
“这就不知道。”
我慢慢活动了一下脖子,噢,陈家的人。
淮王的孩子?
淮王的哪个旁系?
嗯,私生子?
哈哈哈他有私生子!
做完这个梦我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以前是想死,求速死,现在是不怕死了。
或许命里总该有这么一趟。
遗憾的是我跟汤韫子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滚”,我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我这应该算是,生也思君,死也思君。
忽然有那么一点点,牡丹花下死的感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我活不长了,”我起了个戏腔,“洒家有个妙宗儿,送与小兄弟。”
二典刚想搭话,却只听他极吃惊地“啊”了一声。
“三哥哥,什么妙宗儿?仔细说与妹妹听听可好。”
是一个颇有豪气的女子的声音。
她脚步轻轻地进来,然后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陈……你是……”这人好像就在我嘴边儿挂着,在我脑袋里不近不远的地方的停着。“你是……”我仔仔细细地想好,“你是陈雀?”
她走过来,走到我面前。长长的凉凉的指甲划过我的脸,“抬头看我一眼可好呀?”
“说笑了。”我咳了两下,觉得浑身上下都牵扯着疼,“我这眼肿的都睁不开,何谈看你?”我把手拿出来,放在膝上,让我尽量看起来坦然一点儿,“二宝啊,你这些年高些没有?胖些没有?好看……嗯你一定好看了。”
“来人,”光影散些,看来是她走远了。她小声吩咐,“给他治治,还有你,”她似乎在拿手指戳人的脑门儿,“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我是说过我恨赵家的人,可你能不能请示了我再动手?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呢?
我是个老妖怪。
这种情况下都死不了,相信不日我的赫赫威名就可借着春风传到青曲城的家家户户啦。
我听见那人,就是打我的那个,他无可奈何地,又哄人似的语气说了一句。
“我怎么不知道他是谁呢,我又怎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
☆、第九章
山上烧炕的。那段日子我常窝在炕上暖和的那个角,背靠土墙,身上裹个严实,再推开半扇窗户,看蓝蓝的天。
说是那段日子,其实也没有几天。
天是淡淡的蓝色,像猫的眼睛。天颜色不常变,天边的颜色常常变。我见过淡紫的蛋黄的深蓝的浅红的,我从没想过天上还有这么多颜色。多到我觉得人间的颜色都是从天上借过来的。
第三天的一大早,陈雀来看我了。
我见她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小陈雀,淮王爷的掌上明珠,他的小女儿。
因为淮王特别喜欢她,所以——虽然他膝下有不少的闺女儿子,只管两个叫宝。一个是她同母的亲哥哥,淮王世子陈向元,小名儿大宝,另一个就是她,陈二宝。
我爹也不是一开始就存着卧底的心的,他是真的想通过给淮王当幕僚来报效国家的。我全家老小那时候搬出了宗族聚居的大宅子,在淮王府的一个偏院儿住。季黎那时候小得很,也就一两岁,我二哥要考试,天天关起门看书,家里最闲的孩子只有我。
我那时候不叫赵省,我妈天天叫我狗都嫌。
陈雀也是偶然发现她家的一角住着一个狗都嫌的。那是个春天,她放风筝掉到了我家院子里,我抓住了她的金鱼,跟她说你把头上的簪子给我,我就把金鱼还你。
她摸摸脑袋:“哪有簪子?”
陈雀生得十分俏丽,小时候就已是非常出众的一个女孩儿。
我走过去,一手拿着风筝,一手从袖子里倒出顺我娘的草标,手腕一转,插在她的发间。
我说你再摸摸。
她又摸摸。
“咦这个不是我的。”
我把风筝递给她,说,那个也送你了。
她走了之后我还在想,这是哪儿来的丫头,长得这么漂亮,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
从那之后她就常常来找我玩儿,我这才发现她是个爱动的人。她爬树爬房梁,用弹弓打麻雀,扑到草间抓蛐蛐儿。而我就只能是耍耍嘴皮子的功夫,逗逗邻居大娘二娘,和小商小贩讨讨便宜。
“啊?敢情你天天窝在家里?那多没意思。”
她照我小一岁,却跟我差不多高。那时候男孩子总是长得慢些。我拒绝跟她进行户外的活动,因为她总仗着跑者比我快跳得比我高欺负我。我被她摔到河里去过,扔到深山里去过,还有坐在树杈上不敢下来,抱着大树哭了一宿的时候。
我俩见面,永远是她说去外面玩儿,我说咱坐屋里看会儿书不成吗。
我俩生气,开头永远是她把草标扔回来说再也不和我玩儿了,结尾是她巧取豪夺地又抢回去,喜滋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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