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周遭的演员后勤低声讲道,他的卫士便立刻掏枪开始赶人。白珍靠在冯小姐身上,向屋里望去,看到两张桌子砸在一堆戏服上,戏服下露出了一只青白的手,半面手掌粘了血。
周遭非常的喧闹,路晓笙被卫士拦在外面,嘶喊着:“月明!”
“月明?”白珍想:“‘那天早上,月明和沈先生一起从恒仁路的一座公寓里走出来。’”
“他要杀他?他这样的恨他?”她疑惑的想,随即又恍然:“因为他爱他。”她一瞬间就猜对了所有,眼前一片模糊,血腥气叫她反胃。她低着头,打开包,想要从里面找一块手帕出来。
路晓笙依旧在嘶喊,有人叫来了巡捕房,卫士高声的回对着,枪已经开了保险,举着抵住了路的脑袋。路晓笙对危险无知无觉,依旧在向里面冲着。
突然,枪声响了,卫士们惊慌的看向沈文昌,看到他捂着小腿痛苦的倒在地上,而白珍白保持着开枪的姿势。
她没有从包里翻出手帕,她翻出了沈文昌送她的掌心雷。
她也爱他。
第62章
沈文昌曾经和白珍讲,如果将来有一天要逃难,他一定不往南亚逃,因为丛林密布,穿不了三件套,不像个绅士,况且热,满头满脸的汗。他对绅士体面的看重,一如杂种英国人对潇洒淡漠的看重,皆因并非天生,来之不易。
现在他被打伤了一条腿,忍痛淌汗,不肯去医院,靠在墙上要回家。
“好,回家去。”白珍镇定下来,只道:“把他也带走。”
“你带他……干什么!”沈文昌低声怒道。
“我的家丑不外扬。”白珍略微抬着下巴,垂着眼睑看他。他后梳的发落了下来,垂在额头上,眼角渗着冷汗,一整个人都靠在墙根。可他依然忧郁而英俊,顾影偏偏的模样,很讨女人的怜惜。白珍忽然想起许久以前,他立在她的汽车外,踌躇着递给她一块手帕。她鼻尖一算,仰头转身离去。走廊里邮电绿灯罩的灯恍着她的眼,像一轮一轮黄色的毛月亮,她低回头,眼泪就落了下来。仰头止泪都是骗人的。
但她现在心里很清明,她知道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一定欺骗了她许久。他之前对她一点端倪也不露,骗人骗的轻车熟路,瞒人瞒的滴水不漏,当然是做熟了的。没准他在月明之前,还有过别人。她又想起她之前对他的信任与坦诚,只觉得好笑——她用现代摩登的婚姻方式对待他,他却用古中国的恶习回敬了她。
回去时,白珍依旧和沈文昌坐在一辆车上,冯小姐不愿再与之同行,要先回家去。路晓笙不肯叫人带走月明,自己带人和卫士打了起来。他当然打不过卫士,徒然的飞蛾扑火,落下一身伤,没有留住月明。白珍冷冷看着车外的暴行,面无表情道:“我和你过了这么些年,像是成了另一个你。”
“我没有这样……”沈文昌争辩着,却被白珍打断了。她依然看着窗外,只是略微压了压手道:“不要讲话,我在想一些事情。”
她想要不要和沈文昌离婚——她依然爱他,爱他的好,爱他的坏,可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和他过下去了——她感到恶心。她对沈文昌与邓月明之间的爱情毫无兴趣,对这场闹剧的责任漠不关心,可她依然要问问邓月明:“你们是怎么到一起的呢?”,因为她想给沈文昌一个辩白的机会。她其实已经不再相信他了,但她因为自己的爱情,要为他留下最后的一点体面。
“他一定不知道”她好笑的想:“我在这个时候还在为他着想。”
夜里到白公馆,公馆已经亮起了灯,幽然伫立在车道的另一旁,隐没在梧桐的枝干间。白珍走下车,忽然觉得自己的家庭像一个坟墓,点满了鲛油灯。那灯永远亮着,是个长明的诅咒。她亲自搀下沈文昌,拖着他往家里走,他很抗拒,叫她放手,却没有推她。她笑道:“早上你挽着我出门,夜里我挽着你进门。”
“你要做什么?”沈文昌紧张的问她,她摇摇头道:“我只是想像一个平常的女人一样,问问我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那……”沈文昌嚅嗫着。
“他吗?现在知道心疼了吗?”白珍冷笑道:“我问问你们是怎么一回事,问完送他去医院。我白家不至于连医药费都付不出来。”
“这有什么好……”
“闭嘴!”白珍尖利的吼道:“你做的事情,都不许我问一问吗?!”
她走进家里,张妈照例迎出来,看到沈文昌大惊道:“沈先生!这是怎么……”
“滚出去!叫佣人都到后备房去!”白珍怒骂,把沈文昌往沙发上一推,又对着几个小大姐冷声命令道:“到楼上去,谁都不许下来,谁敢听一耳朵,我叫她今后再也听不到东西。”
沈文昌的腿只伤了皮肉,却流了一路的血,现在他苍白着面色靠在沙发上,神情已经有些恍惚。白珍坐在他的身边,看着那血迹笑道:“像《童话屋》里面包屑做的记号。”
又道:“还像人鱼的鱼尾要变为腿。”
沈文昌冷汗淋淋,无力讲着:“你疯了。”
“他顺着你的记号过来了。”白珍哼笑一声,看着卫士把邓月明搀了进来。邓月明已经醒了,自顾自坐到一张沙发上。白珍皱眉道:“你弄脏了我的沙发。”
邓月明皱眉道:“是你先生把我打成这个样子的。”
白珍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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