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马戏团里的生物,非人也非畜生,但总之是某种供人把玩的东西。
「沈老师。」
本来是真的打算走了,只是这「一眼」,比柳齐原先预想的久了许多。他站在手术台旁试着喊人,但理所当然,十四没有任何反应。
而他也并不清楚自己为何忽然失神,在回神过来后就想喊出这称呼。
柳齐想看那人下地狱、亲眼看对方在痛苦间生死不得,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为此他才会站在这里,费尽心力地绑人、而非一枪打穿十四的太阳穴。
只是眼前的景象,终究与他以子弹取下目标性命的场景不一样,不一样啊。离开这间空荡的手术房后,十四就再也不可能正常地行走、生活,二十几年的人生从一归零……
「小柳齐。」
柳齐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可以说是该死的错误。要是这在任务中他早已命丧当场,所幸,他人在医院,而背后是倚在门口的游医师。
对前辈向来尊重,柳齐回过头、很快地恢复笑脸。游医师戴上了口罩,唯一露出的眼睛却像在叹息般。他可没漏看柳齐刚才复杂至木然的神色,他活了四十几年,自然看得懂。
「我要去休息了。你还要待在这里的话,我明早再来把人推出去。」
「好,麻烦了。谢谢。」
游医师摆了摆手,似乎要柳齐不必放在心上。他转过身要离开,却又在跨出步伐时顿了下,回头看了自己的小辈一眼。
「如果干不下去,就不如别干了吧。」
意有所指。也许多嘴但他仍说了,柳齐彷佛没听见,转回视线,等到游医师离开,还一个人杵在那里。
2.
闭上的双目,看着什么样的梦境呢?这几日下来都没听说他示弱……柳齐压根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手术台旁,看见十四的泪痕。
依旧没有意识,只是脸部的肌肉细不可察地痉挛着。细看才会发现,他眼眶附近有东西隐隐地反光,是痛极了、还是想起什么,柳齐无从得知,他只是看着,并告诉自己,这确实就是他要的。
不如别干了?开什么玩笑。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弯身,靠近十四,以指背轻轻擦去那道泪光。他依然注视着那张脸,而接下来的一切都在那短短几秒钟发生,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能蹲三天的狙击点,就不该把深夜的疲倦,当作自己连续两次遭遇生命危险的借口。况且近身肉搏还是他本来拿手的项目……
「你!」
柳齐被一把扯到手术台上时,不小心便把公文包和咖啡罐砸了,考卷从没关上的公文包内散了出来、溅上残余的咖啡渍。
咖啡罐「咚」地滚落到旁边。上一秒,醒来的十四反射地掐住他脖颈、将他整个人狠狠地往下拽。柳齐失去平衡后、撞上手术台边缘,膝盖弯曲却无法着地,被十四拎在半空中。
思考瞬间一片空白。就算尚未完全清醒,十四的手劲也够把他掐到断气,失去了双腿但十四的手可没废,第一时间制住柳齐,他慢了两秒,才真正地反应过来。
柳齐就这么把致命的破绽送上门了,扯住十四的手臂,他像未经训练的一般人一样徒劳地挣扎。双脚找不到支撑点、手边没有可利用的武器,他瞠大了眼、脸色逐渐发白。
十四并未松手,亦没有理由松手。他沉默地侧过身子盯着柳齐,脸上露出的神色无比可怖。也许再也没有人会看见他类似此时的眼神,无底的憎恨、与被剥夺后的愤怒,全成了手里的杀意,越收越紧。
柳齐试着移动双脚,但十四的手嵌着了他的颈子,在他欲后退时将他拉向自己。砰!又一声巨响,柳齐的膝盖撞上手术台下部……会死,他清晰地感受到。与任务中九死一生的处境不同,面前迫近的压力直接、而绝对。
「咳、唔!」
十四红了眼。只要他再伸出一只手,就能轻易地扭断柳齐的脖子,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保持这样的姿势,不到两分钟对方便会窒息。
只要……他恨到了底,一切都很简单。不去想柳齐为何犯了这样重大的失误、也不去想自己为什么待在这里,而非在更早的时候自我了断。
想着梦里,他放在心上的人,也喊他「老师」、而最后死于柳齐枪下的青年……
「你在干什么?」
十四冷冷地抛出问句,放手后柳齐摔到了地上,他咳着、颈上出现了一圈红紫的痕迹。十四慢慢地撑起上半身,空荡的小腿说不出得异样。
所有闪逝的念头,让他终究没有当场杀了柳齐。
「咳……」
惨白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直着背,十四才感觉到下腹传来的剧痛,他变了脸色,却只是痛苦地闭上眼,刚才的举动彷佛耗尽了力气,垂着头他便静了下来。
柳齐缓过一口气,由下往上地看向他。没有暴怒也没有疑惑,只是僵硬地看着。
十四没理他。良久,各怀着心思,他们都不作声了。
章之陆 间歇
章之陆.间歇
1.
手术后,十四便持续低烧。游医师开了抗生素、也检查过断肢的状况,但并未发现感染。于是判断不会造成立即的生命危险后,便干脆不管了。
听负责照顾他的护士说,十四吃得很少,大多时间都睡着。除了想拉开病房的窗帘外,他什么要求也没提。清醒的时间便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单人病房里的电视倒一次也没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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