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是像堂伯一家那般,生活在荆南老家,安心做一对富贵夫妻,这辈子也会和和美美,过着夫唱妇随的好日子。
可偏偏是他们继承了爵位。
这便如老牛拉车,若车子太重,那牛只会活生生累死。
若是太平的公府,他妻子管家的本事也是有的,安心做个国公夫人就是。可是就在今天,他才知道府里到底有多少的鬼蜮之处。
大嫂、一直撺掇妻子作恶的刘嬷嬷、那个不知道身份的梅红、那晚的男人、以及放在偏院中的巫蛊……
若是外人,又如何能得知那公府大公子的生辰八字!
他这次遇险,已经得知了自己诸多不足,父亲生前对他“资质平庸”的评价,有时候真的让他无比丧气,又满腔不甘。
没有人教过他啊!没有人教过他到底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兄长有晋国公,父亲有先皇,他们在没有出人头地之前,都曾遇见过自己的伯乐。就算他只是一匹驽马,他现在已经努力在往前跑了……
可他刚刚站起来,却猛然发现身下的是一滩泥沼,拉着他不能向前。
妻子变成这样,他是有罪的。
他不能让妻子放心倚靠,还妄自揣测妻子那夜必定做了什么,甚至以为瞒到天荒地老,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岂料伤害早就已经造成,再也不能回头了。
大嫂究竟是什么身份?想要对付公府的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不是发现信国公府又要站起来了,所以才急着跳出来,又趁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下手,想直接毁了信国公府?
敌人来自于哪里?和那谋反之人又有没有关系?
还有张家……
方家……
他究竟能相信谁?就连自己的妻子,也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各种折磨中,不能再相信任何人。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这个样子,被他们杀上无数遍,连这个叫做“李茂”的自己都不再是了?
若此刻急流勇退……
李茂环抱着自己的妻子,彻夜未眠。
李铭昨日和兄长聊到半夜,连父亲何时回来都不知道。早上下人来报,说是父亲先去了持云院,然后急匆匆的回了锦绣院,担心的立刻就来了锦绣院。
他到了院里,却见四绣守在屋外的角房内,卧房的门窗也紧紧闭着,吓得连忙敲门。
李茂一夜没睡,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怕吵醒沉睡着的妻子,连忙披衣起身,打开了门。
“什么事?”李茂看见是儿子,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是铭儿啊,你母亲睡着了,有事下午再来吧。”
李铭推开了父亲,径直跑到床前,看到娘亲确实睡得很沉,没有受过什么打击的样子,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李茂见儿子的样子,犹豫着问道:“你母亲的事,你知道了?”
李铭点了点头。
“祖母什么事都不瞒着我们的。娘亲她,她做了错事……”李铭哽咽着说,“父亲能不能只把娘关起来,不要休她?也不要气她?她是想让我继承这个位子,大不了我不要了,我还给哥哥就是。”
“不光是这个位子的事。”李茂心里也不好受,摸了摸儿子的头。“爹不怪你娘,爹也不会休了她。爹只会有你娘这一个嫡妻。至于这个爵位……”
“我们一家欠你哥哥良多,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卧床中,熟睡着的方氏,默默地滑下了一滴眼泪。
李茂拉着儿子的手,让他在外间等候。他心中有事,虽然身体极度疲累,精神却在亢奋着,无法让他入眠。
他娘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开始频繁的做些动作。他娘连李铭一个孩子都不瞒着所有的事,他们信国公府如今如临深渊,难道他还要瞒着什么?
将妻子放在这锦绣院里,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
他得好好谈谈,和所有人都谈一谈。
李铭、李锐,他们总有一天都要长大。他父亲当年没有教过他如何应付这些,他又一直被兄长所庇护,从来没有独立过,如今他这般懊悔,总不能今后也让自己的儿子、侄子尝到这种滋味。
李锐在这次汾州之事中已经展现出惊人的资质,他为何不能做一次伯乐?!
“老爷老爷,外面有人要求见您!”李茂的长随从二门外跑了进来,一脸惊诧莫名地说:“是吴相公和陈相公!”
这长随从小跟着李茂,对府里的老人都十分清楚。
李茂一听长随所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相公和陈相公?那不是府里当年的客卿,父亲和兄长的幕僚之首吗?
他爹还非常严厉地和他提醒过,他心性不够坚定,做事又不够果决,才能不能服众,留着这些人只是祸害。他当时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却没有生过其他想法。他从来都不曾忤逆过父亲的意见,当时他爹已经病入膏肓,怎么能在这种事上让他焦心。
所以失望遗憾虽然也有,他也只能当做自己是和这些人没有缘分。他想着只要自己好好守着这国公府,幕僚什么的,总会再有的。
等到了他出了孝,才知道客卿易找,幕僚也容易得,可是有才又有德,自己敢用,又能提供别人想要的东西的,实在是难上加难。
李茂赶紧回屋穿上合适的衣服,连洗漱都不用了,束上发巾就往外走。
此时这两个人来,必定不是来叙旧的。
李茂奔到了前厅,看见果真是那两张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心中一片茫然,张口结舌,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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