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科那年,有个同乡,不过二十几岁,便金榜题名,好不风光,随后平步青云,都道他有国士之才,只是……”知县停杯,众人听在兴头上,戛然而止,不免有些失落。
“想我为官几十载,虽无建树,但求为心无愧,只此这一件事,藏在心里,郁结的久了,不喝酒还好,一喝酒就要翻出来嚼几遍,你们这些小辈,耳朵受累了。”
众人忙摆手道:“怎么会,怎么会”
知县长叹一口气,一杯酒浇在地上,“行路难,多歧路,而今安在者几何?我欲乘风归去矣!”
众人都喝了不少,酒席散时,月上中天。
知县醉则醉矣,还留三分神志,衣冠整肃,“李承,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承回头瞥了二位弟兄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两个弟兄都喝了不少,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让他们睡一会儿,我替他们当一会儿值。”
今日当值的就是如今趴在这酒桌上的俩醉鬼,各自抱着酒壶睡得天昏地暗,只有李承一时不敢大意,少喝了些酒,有备无患。
“无碍,还有奉一在这儿,只这一晚,不妨事。”奉一是照顾知县起居的小厮,这时人还不知道去了哪儿。
李承挠挠头,“那我等奉一回来再走吧。”
知县知道是拗不过,随他去了。
舍了满桌子杯盘狼藉,摇摇晃晃往卧房走,李承见知县身子晃,赶忙上手搀着。
“你和那杨家姑娘,亲事商量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看八字说今年成亲采荷的属相犯忌,便拖到明年。”
“哦,那也好,改改你的榆木脑袋,成家不比现在,思量的事情要多,该拿主意的还是要拿。”
李承一路扶着人小心瞅着台阶,诚心道,“知道了。”
夜风刮着几缕黑云给月亮暂时蒙了一层黑纱,地上的树也簌簌抖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正是月黑风高夜,j-i鸣狗盗时。
知县起居在东花厅院,墙后是不大的后花园,里面有一棵大椿树,假山石错落有致堆砌一旁,月亮正好被一大片黑云挡住,明晃晃的月光被挡住,天地黑了一大片。
那墙头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黑黢黢的影,如夜猫一样,悄无声息攀附在墙头。
“哗啦——”
风里有叶子被翻动的声音,那墙头的黑影转眼不见了。
杨七对自己的轻功甚为得意,学刀时挨了不少揍,唯有练轻功时最痛快,非但没有挨揍,十楼还矜贵的夸了他几句,“你这小子也就学脚底抹油这招学的利索。”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夸,轻功么,不就是脚底抹油,跑的飞快。他有信心刚才这一下没有发出任何惊动前院那只狼狗的声音。若那狗耳朵连这声音都听得到,他就白在江湖上混了。
此刻杨七就附在大椿树上,密密麻麻的叶子遮挡了他的身形,他悄悄蹭着自己的身子,学蜗牛爬树,直到升到屋顶的高度,从枝叶缝里往外边瞧。
偏门动了几下,接着门开了,进来一个打着呵欠的小厮,应该是外边玩儿回来的,下人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上,轻飘飘往前走。酒宴是摆在了院子里,残羹剩饭都没来得及收,桌子上还趴着俩醉鬼,那小厮回头看一眼,也没管。
就这么看着,应该是没有别的人了,没有值守,唯一的下人没什么战斗力,杨七准备从屋檐上掠过去,直取前院,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看见那王大才子一尸半块的尸体。
杨七这一趟来不为别的,就只想睹一下英年早逝写下一首千古 y- in ·词的王大才子的真容的。
小厮瞧见李捕头在花厅的太师椅里坐的四仰八叉,佩刀也丢在地上,知道这是困觉了,摇了摇李承胳膊。
“李捕头,醒醒,醒醒。”
李承一个激灵起来,看到是奉一才平静下来。
“哦,那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李承准备叫醒他的两个醉鬼兄弟,守着知县这里,再去前边转一圈,看看巡防有没有偷懒,最近江湖人多在这里,人多地方就容易乱,他不能不上点心。
杨七躲在枝叶丛中,虽然隐蔽,但也视野狭窄,眼看四下无人,便从枝叶里挤出来,枝叶依旧发出极小的哗啦一声,他整个人便如泥鳅般滑将出来。
足尖轻触瓦片,一个轻巧借力,他便轻飘飘上了屋顶。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衬的他身形飘逸,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月亮从黑云里跑出来,神州大地惨白一片,今晚的月亮真美啊,杨七禁不住要欣赏一下自己颀长优美的身影,于是他在旋转跳跃的间隙里顾自骄矜的侧身去看他的影,这一看不要紧。
妈哎!那房顶上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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