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李祎压根儿没看那辣眼睛的东西,视线落向垫着三层锦缎的小盒,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彭彧见他注意力不在书上,忙不动声色地——当然是他自己以为——把书敛到一边,同时解释了一下暴雨把老槐树上鸟窝打落的事。
李祎听罢,朝着那鸟蛋轻轻呵了一口气:“明早天一亮,它就会破壳了。”
彭彧:“……啥?”
这就活了?
就这么呵了一口气……就活了?
李祎眯了眯眼,琥珀色的虹膜在灯光下光彩流动,格外地鲜活起来。他扶着桌子慢慢起了身:“我回去歇息,你也睡吧,再不睡天要亮了。”
他扯过一截干净的绷带,往脖子上松松垮垮地一绕,慢悠悠踱出了门。
第6章 腾蛇鳞(二)
龙王诚不我欺。
第二天太阳刚出山,彭彧就战战兢兢地捧着那才出壳的雏鸟,找到府里养鸽子的,恭恭敬敬把鸟儿送了过去。
同时在心里想,龙王真是太厉害了,一口龙气就活了一只鸟。
那自己要是日日讨他一口龙气,是不是就能赶上彭祖,甚至寿与天齐了?
同样是姓彭,给后代一点活路啊,别一个人把子子孙孙的寿命都活完了,那还有什么意思?是吧?
揣着点异想天开的想法,他又悄悄地去看了看神通广大的龙王——龙王太累,正在休息,不见客。
李祎这回睡得好像比在济人堂还死,院子里叮叮咣咣凿地修墙的声音都没把他惊醒。彭彧十分自豪自己让龙王这么有安全感——如果他不知道某龙在床头贴了张“静音符”的话。
三十张符纸眨眼让他用掉三张,还都是用在了j-i毛蒜皮的小事上。周淮要是知道,绝对当场吐血三升。
要知道这些符都是他从龙界那边顺出来的灵符,上面本身就带有灵力,龙血只是施符的媒介,谁写的符就用谁的血。不然就龙王现在那个法力全失的样,手指头咬烂了也只能把黄纸变成红纸。
李祎白天睡觉,等入了夜,三更天,反而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彭宅,还不忘落下一道“障眼符”。
他白天偶尔清醒的时间,从彭家那万卷藏书里摸出了一张冼州的地图——万卷藏书彭彧一本没动,全便宜了龙王。
此刻他照着记在脑中的地图,轻车熟路找到了荒废多年的旧宫,回头一看正对上济人堂的屁股,不由摸了摸下巴,心说周淮这位置选得真是有趣。
随即他不怎么灵巧地翻进几乎沦为废墟的宫殿,又摸出三张符纸,一道“遁形符”,一道“传令符”,一道“火符”。
好,三十张符纸,到他手里第二天就用掉了五分之一。
传令符已经上了天,他老老实实待在遁形符的范围内,随便找了个石墩一坐,静等着来人。
没出半刻,一条黑夜里的黑龙闻令而至,背上还载着个人。
黑龙化了人形,握着那人的手朝他点了点头:“常泽。”
“嘘,”李祎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别叫我的名字。”
黑龙墨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墨龙族的龙一般都姓墨,云龙族的却不姓云,青龙族的也不姓青,至于到底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墨龙一向懒吧。
否则也不至于整天待在地上守着人类,连飞都懒得飞。
而今龙族云、墨、青三大分支,云龙王常泽——现在化名李祎,被拔了逆鳞扔下人间,法力丢了个七七八八。墨龙王失踪了几百年,也不知在天地间哪个犄角旮旯里困着。至于青龙王……除了以前那个四圣之一的青龙,第二任龙王至今没有着落,青龙族自己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这才是真正的群龙无首,真真的。
龙族到现在还没被从万灵之首的神坛上挤下来,估计也就剩下一个皮糙r_ou_厚实力强的原因了。
李祎随意地那么一坐,就平地升起一股凌驾在万灵之上的王气。要是别人不知道他是因为脑子晕站不住,只怕要忍不住跪下来朝拜一番。
不过墨问没那个癖好,除了自家的王和自家的人他还不跪别人。直接切入了正题:“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连个尊称都不给。
李祎沉了沉脸色,知道自己现在实力不复往昔,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花架子,也只好不计较他这目无尊长,当下表明来意:“我要玄甲令。”
墨问沉默下来,他身边那少年才开了口:“给他吧。”
李祎看了一眼那人,此人姓李名冼——冼州的“冼”便是李冼的“冼”。如果彭彧在这里,就知道这个名字正是当年那名噪一时的“先帝”。先帝死时仅有二十六岁,后来被墨问以龙族禁术所救,两人从此命数共享。不知是不是禁术的作用,李冼竟恢复到了十八岁的模样,并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少说也有三百年了吧。
李祎冲着他点了点头:“无意借了先帝的姓氏,着实惭愧。”
李冼毫不在意地一摆手:“龙王不必多礼,一个姓氏而已,我与天下人共享。”
翻译过来就是:爱卿言重了,朕不计较。
李祎嘴角的笑意又掉了一点,接过墨问丢来的玄甲令,那黑龙便又带人乘风而去,轻飘飘留下一句:“若龙王有求,某万死不辞。”
言外之意:东西给你了,别忘了帮我们找王。
借着火符最后的一点亮,李祎看了看那块传说中的玄甲令——这令牌长得格外别致,短剑的形状,是前朝调遣军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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