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相处下来,我发现大龙虽然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撞墙拆家,但实际上也是一个很好哄的孩子,两三杯酒下去,醉意朦胧举着一根树枝把石块砍成粉沫沫,问我他厉害不厉害。
我拼命鼓掌,“大人太厉害了,太人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妖怪!”
我当然一点假话都没掺,我家山头的那只黄皮虎都不能用一根树枝把石头劈碎的!
他就哈哈大笑,“吾当年自负本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神陆乾坤、螭魅魍魉听我墨昭大名无不胆战,如今沦为足蛇,倒被你一只小兔妖哄得开心。”
原来大龙叫墨昭啊,我慢慢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感觉就像吃到了一口鲜美的苜蓿草……墨昭墨昭,虽然不认识是什么字,但是这两个字念起来真好听。
墨昭语罢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歪在碎石边坐着,笑虽还笑着,我却觉得他现在的神情像极了我饥肠辘辘等在家中的小崽子,很是可怜。
于是我蹦到他肩头上,对他说:“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大丈夫能屈能伸,可行可藏,只要心有浩然正气,自然顶天立地,横眉天地鬼神。”
墨昭愣了愣:“这话谁和你说的?”
我这种小妖怪自然是说不出这种话的,“我听一个道士说的,虽然他也说我们兔子被吃是天命所归,但我觉得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他那日把这句话送给了我,我现在也送给你!”
我蹭了蹭他的下巴,一般我这么做,再调皮捣蛋的小兔崽都会乖下来。
墨昭大人虽不是兔子,但神情也软和了下来,把我从肩膀抱了下来,我在很小的时候得了机缘,炼了妖丹,身体再也没长大过,不足两寸,在他手掌里缩成一团刚刚好,我动了动,让小指头也被我的白毛毛盖好,一般这个时候,他会开始撸几下我的脑袋,有点疼还有点担心我会提前脱毛,但也很温暖很舒服,我期待地抬头看他。
墨昭大人这次却没有摸我的脑袋,他看着我忽然问:“小东西,你有名字么?”
我想了想回答,“大人,我叫大白兔子。”
娘亲叫我孩子,当然她也这样叫其他一百多只弟弟妹妹,小崽子们叫我哥哥,当然不能让墨昭大人这样叫我的,隔壁的爬虫走兽和道士都叫我大白兔子,这显然也不算名字,但好歹也是个称呼,只是跟墨昭比,我这个名字实在有点大众化。
“这算什么名字?”墨昭皱着眉,用手指缠了缠我两只耳朵,缓缓唱起歌来,“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我去人间时,常在私塾外听孩童唱起这样的歌,没想到墨昭大人也会,他的嗓音低沉优雅,比那些咿咿呀呀的孩童要唱得好多了。
墨昭大人唱了一句却止住了,沉默了会儿骂道,“有关兔子的老子就记得这一句诗,算了,你以后就叫阿茕吧。”
阿茕,多美呀!
我从忘乎所以地墨昭大人的手上蹦到肩膀上,又从肩膀蹦到头上,“那我以后被人问道‘不知公子贵姓’,我就能说‘我叫阿茕’是么?哇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超级开心!”
“蠢货!从老子头上滚下来!”
“大人大人!我叫阿茕,不叫蠢货啦!”
“……”
彼时我刚刚化形,读诗都以为是在唱歌,别说读书认字了,以为得了个美丽的好名字开心了许久,直到后来,时过境迁时我再读到这个字,才想起墨昭为我想名字时犹豫的那一会儿,大概就是想到茕,是孤苦的意思吧。
4.
出门月余,想到窝里的几只兔崽没了余粮,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免担忧起来,几次想开口向墨昭大人告假回老家一趟,都失败了。
晚上,我蜷缩在墨昭大人的龙爪子下辗转反侧,龙爪锋利,龙鳞也冰冷,龙掌心中的一团红肉却温暖柔软,我最爱靠在这里睡觉,起初还担心墨昭大人翻身压死我,后来发现墨昭大人睡觉非常安静老实,也不怕了。
“覆在我身上的黑龙爪消失,墨昭大人化成人形不满地挠了挠掌心,“做什么耳朵挠来挠去,诚心不让本尊休息是么?”
“小的不敢。”我捂着长耳朵,不让它竖起来。
墨昭大人踢翻了几个酒瓶,找了一处空地坐下,我娴熟地拖来一瓶桂花酒放到他手边,他看着山石缝隙泄露下来的一缕月光,也不言语,也不像往日一般畅饮,抿了一口酒问我,“人界时月,可到了中秋?”
我靠在他衣角边,“是的,大人,快到中秋了,现在人们正收桂花做月饼呢,我前日去买酒,还见着放天灯,舞火龙,可热闹啦。”
墨昭大人神情忽沉。
他最不喜我聒噪的,我讪讪地闭了嘴。
“小东西,你可有家人?”
我没想到墨昭大人能有这一问,“有,有的,我母亲未结妖体,却是只非常长寿的兔子,我有百来只弟妹,只是阿茕虽有灵智,却学不会妖法,护不得全部,洞里只还剩了四五来只。”我说到这里,想到小崽子们还饿着肚子,心里不免悲戚,“也不知道阿茕这一离家,他们怎样了。”
墨昭大人喝了一大口酒,清澈香醇的液体从他嫣红的嘴角流出,他抬起衣袖擦了擦,呵了一声,像是在笑,却也不像在笑。
“如此,你回去罢。”
我呆呆地看着他,“回去?”
“嗯。” 他仰头饮酒,喝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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