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痛觉逐渐消散,陈嘉逸的意外归来使江树凉心里松了口气。
「下雨了。」淡淡地写下三个字。江树凉看了看窗外,雨声开始越来越小,淅淅沥沥。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关心则乱。陈嘉逸似乎对江树凉假装不经意的关心很受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尽管坐在对面的女生也看得到,陈嘉逸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裤脚在滩水,头发滑落的水滴还停在耳梢。
或许他只是在街对面飞奔而来,但这场倾盆大雨足够令他淋成落汤鸡。但是此刻他又从自己的斜跨背包里掏出一本完全没有水渍且干干净净的《北岛诗集》,显然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有多爱护,才会甘心为书打伞,湿了自己。
“江树凉。对不起啦。我没有在诚品书店找到简体版的。不然,我下次在网路上帮你找找。”书本是精装版的,简约的封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塑料纸。
但是江树凉想要的是简体版的《北岛诗集》。陈嘉逸跑过很多家书店,甚至去了台北最大的诚品书店,可通通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沒關係。」江树凉执笔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写道,「我想回家了。」陌路人看的太多,或许还是家里会比较温暖。
“好。”自觉地弯腰替他收拾桌上的纸张书籍。陈嘉逸不认为自己是在讨好,好像太喜欢眼前这个人,就会忍不住想要对他好。
一张素描纸不慎落在女生脚边。女生捡起,纸上什么涂鸦也没有。只是空荡荡的白纸中间用黑色勾线笔写了个小字母——“y”。好像是某一种达芬奇密码,也好像是除了江树凉以外别人都不知晓的特殊暗号,有些神秘。
“谢谢。”陈嘉逸接过纸礼貌地道谢。东西很快收拾完整。
等雨停了。
“上来吧。”两个挎包挂在脖子上,蹲下来跃跃欲试的姿势很麻利,陈嘉逸勾起江树凉的手搭在肩头,熟练的技巧很快用整个背撑住了江树凉。
女生有些目瞪口呆,再回神,两人已经快出门口。江树凉似乎还向她挥手再见。
马路上残留水渍,湿漉漉的。出了星巴克,雨后凉风便迎面吹来,陈嘉逸觉得自己的背也跟着湿漉漉的。
“不要打车了吧,我背你一直走回家。”陈嘉逸说。其实家也不是很远,只是过几条街的距离。
江树凉用手指做了个“ok”的手势。陈嘉逸的眼角眯成一条缝线,弯弯的像一轮月牙。
“如果回家的路一直没有尽头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像这样一直背着你。”
好不容易历经万难以臂膀为你撑起了城墙,再不敢也不愿令你承受风霜。请许我你整座城池,我甘心守望你,到天亮。
☆、少年凉薄衫(2)
江树凉觉得,自己的十七岁。就如一艘启程远方的轮船,颠沛流离,再无返航。那时,大火还没烧到房梁,遥远的梦想还有执著,胸口的毕业红花还未戴上。
十七岁的每个清晨从闹铃开始。闭着眼摸索进浴室洗漱,睡眼惺忪地在全身镜前整理行装。白色短袖衬衫,黑色无花领带。记得陈嘉逸好像说过,领带系太紧的人看起来都好白目,松松垮垮地又像流氓。调整了老半天,终于满意,楼下已经传来陈嘉逸的催促声。
“诶。江树凉,上学啰。”
“知道了啦。”书桌上凌乱地散着昨天的作业,咋咋呼呼塞进背包挂肩上,空气里扬起昨日的尘埃。
陈嘉逸和江树凉是发小。父母是世交,关系非常好。同年怀上孩子,同年产下宝宝。说好生下一男一女便订好娃娃亲,可世事总是难料。
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们,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双方。比如小时候尿床的糗事,第一次遗精的尴尬,还有江树凉承认自己是g的事实。
“阿嬷,和以前一样喔,牛奶不要加糖。”两人踩着脚踏车经过往常常吃的早餐店,和店里的老阿嬷早已熟稔的很。
阿嬷将装好的袋子递过来,笑着对两人说,“演道(帅哥),上学去了喔。年轻人吼,在学校要好好念书喔。”
对于老人的苦口婆心,江树凉耸了耸肩,“阿嬷,吃了你的早餐最差也考台大了啦。”
“就知道拿阿嬷开玩笑,赶紧上学去。”佯装生气地嗔怪,脸上却堆满笑容。江树凉常想,如果这么和蔼的阿嬷是自己的亲阿嬷该多好。
迎风猛力踩踏板,脚踏车顺风而行,衣服里灌满风,鼓鼓的。
“阿嬷,再见。”
台北是机车的天下。广告词里讲,某品牌的奶茶一年的销售量可绕地球一圈。那台北的机车拥有量几乎可绕台北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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