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生忽然脚下发软,一步也迈不动。他的心脏里一定钻进了一只小虫子,一阵一阵锥着痛。本打算转身就走,他却顿了一下反而走进屋里去。他接了一杯热水,猛然泼了上去。
他听到一声尖叫,那是黎箓的声音。
阮百行站起来,面色晦暗。他盯着陈远生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出去了。陈远生的胸口上下起伏,喘息声声粗重。他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在发抖,却还装作镇定:“滚起来,我要洗床单。”
黎箓扭着腰爬起来,一件一件慢慢穿衣服,白花花的luǒ_tǐ在他眼前直晃。陈远生只觉得眼晕,他伸手把传单扯下来,上面混杂着两个人的气味,他忽然觉得受不住了。陈远生泄愤地把床单踩了几脚,转身就冲了出去。
阮百行堵在门口,远远地就望住他。陈远生要用尽全力才能同他说话:“让开。”
阮百行的样子看不出是恼怒还是后悔,他只是堵在那儿。陈远生对着他疲惫地一笑:“阮百行,你以后爱咋样咋样,我不奉陪了。”
“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陈远生一仰头,说:“谢谢你今天给我演这么一场好戏,大家该散就散了!”
阮百行一下子捉紧陈远生的手:“是你气我在先……”
“哈哈!”陈远生大声笑了起来:“这话你该对着别人说。阮百行,那个影帝奖真心不该颁给张少荣,应该发给你才对!”
阮百行慢慢松开陈远生的手,好半天才压着嗓子说:“你都知道了。但是……我和张少荣在去日本之前就已经分了。”
“是吗?真遗憾。”陈远生的声音麻木,他伸手推开阮百行,打开门再回头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大家好聚好散吧。”
夜色渐浓,四周景色模糊,冷风浸骨。天幕整个倒扣下来,似乎随时都会塌陷,陈远生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夜色里,身体愈来愈凉。他实在是搞不懂人类、更搞不懂自己,在无意间听到那个电话之后,竟然还会对阮百行抱有希望。他到底是在希望什么、忍气吞声、受尽折磨是为了什么,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看到黎箓和阮百行上床的时候,他幡然醒悟,没有他,还能有黎箓,有张少荣,阮百行身边永远都不缺各式各样的爱情。
更何况,对于阮百行这种人来说,他心里真正珍惜的,一定会妥帖收藏,然后再造一条所谓软肋给人看。阮百行一定早就打定了主意,一旦出柜,那些苦啊难啊就直往他身上招呼,旁的人还以为掐住了阮百行的死穴,多聪明的人啊!
张少荣才是阮百行想保护的珍宝,而陈远生之于阮百行,只是那条凭空捏造出来的、假的软肋。
电影《夜盲症》是陈远生第一次拍民国戏。片子里他饰演帮派老大的公子,因为怀疑自己的身世而辗转找到一位艺名白凤凰的粤剧老倌学唱戏。因为电影里有唱戏的桥段,杨导希望陈远生自己来唱,因此找了知名戏曲老师赵槐来教他。
第一次去赵槐老师家中拜访的时候,恰好碰到装潢整修。赵槐叉腰站在客厅中央,声若洪钟地指挥人把家具搬到他指定的位置。陈远生便在一旁耐心地等他弄完。
赵槐是个侠客似的的脾气,对人很是爽快。他不与陈远生虚礼客套,上来直接就试陈远生的声音和功底。他是白纸一张,赵槐只能从头开始教。好在陈远生嗓子不错,领悟能力,一个下午就把一折《再世红梅记》的身法学得似模似样。
赵槐有点话痨,练完之后就拉着陈远生家常里短地唠嗑。
他嗓门实在有点大,陈远生不得不离他远点:“你当我刚刚在干什么?我找了个高人叫四象法师的给算了算,他说我这屋子风水不好,要改格局。我告诉你这个四象法师是个厉害人物,你们圈子里好多人都信他。”
陈远生敷衍地笑了一下,他知道人年纪大了难免迷信,却不太想接话。赵槐开了这个话题,就一路喋喋不休起来:“你别不信。圈里有个女艺人找四象法师求子,前不久就真的怀上了,你说多神!”
陈远生嗯嗯应了几声,是在苦于无法脱身,所以当电话响起来的那一刻,他心里大念阿弥陀佛,赶快接起来。
电话是周蕴打来要请他吃饭,陈远生本来还犹豫了一下,眼角瞄到赵槐,一个哆嗦赶快答应下来。
陈远生开着他的小本田往两人说好的餐厅赶,电台广播正在播报最新的娱乐新闻。吴仲言在车震门和婚变门之后首次回应媒体,提到他和姜郁的情变。他提到自己和姜郁已经在一个礼拜之前签字离婚,现在两人已经再无瓜葛牵扯,并且言语之中暗示是姜郁出轨在先,他伤心失意之后才和嫩模交往。陈远生听得直乐,这演艺圈的人真是现实得可爱,哪怕是夫妻,也是没有情面可讲的。
到了目的地,陈远生刚刚泊好车,就收到阮百行的电话。他给这位资本家设置了专用的铃声,是上回他故意气阮百行时偷偷录下来、阮老板气急败坏喊他名字的声音。所以尽管陈远生觉得接他的电话准没好事,还是心情无比舒爽。
“在哪呢?这个时候怎么不在公司?”阮百行的口气平淡,似乎是例行公事查岗。
“约会呢。”陈远生嘴巴翘起来,补了一句:“和女的。”
“马上回来,开会。”阮百行压低声音说话听起来很有压迫感,陈远生以前一听他这么说话,立马就会服软、怕了。可现在他是胆子比天还大,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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