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座城变成人间炼狱。
更多的难民往中部涌去,锦州城总人口不过几十万,城外光难民就有近十万,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伶仃,冲着城门哀嚎。
省长依旧无动于衷,不肯收留他们,还特意在几个城门口增派人手,以免他们强行破门而入。
可是卫兵数量毕竟有限,而难民饿归饿,人数摆在那里。在某个深夜,卫兵们昏昏欲睡时,他们搭成人梯翻过城墙,打开城门,一窝蜂地冲进来。
城内的百姓总归还过着吃饱穿暖的生活,他们的状态对于奔波数百里的难民来说,简直就像活在天堂里。
难民们逃难时身上大多带着钱,却无处可以买粮,在饥饿下做出偏激的决定——冲进民居哄抢。
十万难民一朝入城,彻底打乱了城内的秩序。百姓们人人自危,紧锁家门,拒绝任何人进入。
卫兵们的枪对于这些饿急眼的人来说根本无效,成了摆设,无论省长再怎么施压,就是无法把他们赶走。
荣三鲤的消息比较灵,早在失控之前就做好准备,关好锦鲤楼的门窗,全部撤入睡觉的院子里,把夏缇娜也带了过来,和她住一个房间。
他们把院门上了好几道锁,背面用东西抵住,围墙撒上钉子,总算防范住难民入侵。
但周围的邻居就没那么好运了,大多被抢走粮食和衣物,留下的都不够自己吃,找巡警也没用。
锦州是省长最重要的根据地,面对这种情况,再也无法无动于衷,在难民哄抢三天后通过广播发布了决定,表示如果难民们愿意退出城外,他可以开仓放粮,保证他们基本的食物供给。
要不是饿得没办法了,谁也不愿意干违法的事,难民们见他做出让步,便集体退回城外。
而省长也履行了他的承诺,在城外架起许多口大锅煮粥给他们喝。
他们的口粮有了着落,城内被哄抢一空的百姓却叫苦不迭。家家都攒了钱,却无处买粮,恨不得把鞋带都煮来当面条吃。
顾小楼去街上走了一圈,见那些老熟人们一个个饿得眼睛突起眼神呆滞,相当的不忍心。尤其是明知自己藏着很多粮,感觉应该帮一帮他们,但是想到自己当初要饭时也饿成这样过,当时可没有人帮他,于是硬起心肠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硬心肠只坚持了三天,三天之后成衣店的老板病倒了,家人为他请来大夫看,饿得头晕眼花有气无力的大夫强撑着帮他看完病,给出的答案是喝完热粥就好了。
这个条件要是放在十多天之前,显然没有任何压力。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比燕鲍翅参都难。
家里的米缸都被难民抬走了,去哪儿找热粥?
老板的太太含着泪谢过大夫,给他出诊费,大夫没要,说有钱也没地方花,喝了杯茶就走了。
大家都觉得成衣店老板要饿死了,来他家见他最后一面,许多人一看见他的模样就哭,认为自己很快也要变得跟他一样。
顾小楼和小白混在人群中间,看见原本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掌柜,陡然间虚弱得起不来床,心里都非常唏嘘。
小白悄mī_mī地拽拽他的袖子,小声问:“要是他们知道我们还藏着粮食,会不会气死啊。”
“少胡说八道。”
顾小楼斥责他一声,怕他当真在大家面前说漏嘴,害得三鲤不好做人,就连忙拉他回家了。
荣三鲤正与夏缇娜一起看元元弹钢琴。
凉爽的秋风中,元元穿着一条白裙子,淡粉色小衫,坐在漆黑油亮的钢琴前,白皙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舞,是一副令人身心愉悦的画面。
严师出高徒这话果然没说错,夏缇娜是个严厉的师父,但凡元元弹错一个键,那就是一板子下去。半个多月练下来,曾经被她批评为毫无天赋的元元已经能熟练弹出几支简单的小曲子了,再这样努力下去,也未必毫无收获。
见小楼和小白走进来,她让他们坐下一起听,不要打扰元元。
顾小楼坐在她身边,一下子抓抓耳朵,一下子动动脚,仿佛身上长了跳蚤一样,就是安静不下来。
他可不是好动的性格,表现这么奇怪,心里肯定藏着事。
荣三鲤对他使了个眼色,带他走去自己的房间,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小楼道;“周掌柜病倒了,说是饿的,恐怕撑不了几天。”
“所以呢?”
“反正我们还有很多粮,库房不好放,还总是听见老鼠叫,小白吃饭又浪费,总是剩饭……”
他翻来覆去找遍了借口,最后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们给他送碗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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