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可纵然它再荒唐,她却拒绝不了。
“她就是我女儿,是我换了一副皮囊的女儿!”
所以,经过几次的对抗,她终于无视了丈夫的关心和质问,坚持改签了车次。一反平常的没有等公交而是打了车,甚至没有等司机找钱,一口气爬上了5楼。
把那个文件袋留给了她,把那个装着女儿证件和一千块钱现金的文件袋留给了她。
她相信这些东西会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命运,谁又说得清呢?好比那些突然而至的灾难,比如这个女孩就真的走向了她。
女儿花了万元的培训费考了几次都没过的面试,她却一次就考上了。一个月后接到了来自女儿手机号码的电话:
“喂,是手机主人的母亲吗?”那边问。
“……是。”
对方沉默了一瞬,开门见山道:“政审需要看档案。”没有恐惧也没有歉意。
她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问:“你现在在哪里?”
又是一阵沉默,比上次久了一点。“在她身份证上的地址楼下。”
“你等一下。”
女儿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私企工作过一年,之后辞职档案没转交劳动局,留在了自己这。她从衣柜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子,可以忽略不计的犹豫后下了楼。
远远的,那个看起来比女儿略小几岁的女孩一动不动的倚护栏坐着,眼睛盯着前面空无一物的水泥地,侧影如水中一株孤长的芦苇。
“你好。”她有些尴尬的闯入了芦苇的世界,觉得这个女孩既是自己的又是陌生的。
“哦,你好。”对方回过神来。
她从没叫过她阿姨。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这是……档案。”刚刚她甚至要将“你的”脱口而出。
可她还是收住了。
她的身体里像是突然出现了两个自己,一个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眼前这个无非是个捡了女儿包的来历不明的可疑甚至危险可怕的陌生女孩。她也明白这样做就是冒名顶替,而且冒名顶替是犯法的;但另一个自己又是那么坚定:这就是我女儿,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显然,后者控制着她,强烈的,不可转换的!
“你……如果在这工作的话,还没有地方住吧?”她看着女孩不显喜悲的脸,试探性的问道。见没答,又说:“年初都说房价要涨,我就在桥北边买了个小公寓,想着……住也好,卖也好。”她又停下来,看了看对方依旧没有与她对视的眼。“如果你暂时需要个住的地方,可以先住在那。我,我带你过去看看吗?”
“嗯,谢谢。”
她一句简单的回应让她多高兴啊,完全无视了这样毫无犹豫的答应多么不合常理,竟不自觉的挽了下她的胳膊,可又突然意识到了距离,不自然的收回了手。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一个并不怎么在意答案的调节气氛的问题。但之所以脱口而出,是因为它一直在她脑中盘旋,可也一直被她排斥,因为一旦她知道了这个名字,她的两个自我将会对抗的更加强烈,痛苦只会更深。
“我以前?”女孩反问。
一霎,她愣愣的竟不知如何作答。女孩看着她,没再说话。
好在,路上并没花太多时间。
房子是个小一室,简装,但也比女儿之前住的,也是这个女孩现在住的地方舒服,至少窗户外不再是密不透光的墙壁了。
“这里还算方便,离你们单位也不远。”她不自觉的瞟着女孩的脸,想从中看出些许喜恶。
她是多么希望她喜欢啊!那样,她就能相信女儿也喜欢。就算不喜欢,她多想看她站在这里挑剔、抱怨啊。
“这是钥匙,你先留着。”
女孩对着钥匙看了两秒钟,接下了,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来历不明又如何呢?这是个善良的姑娘,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原本她已经跟着女儿死了,现在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你怎么来的?坐火车吗?买回去的票了吗?几点的?”
“明天下午的火车。上午要填表。”
“那正好,今天你就在这睡吧,被子也有,哎呀,你还没吃饭吧?那……如果你不在意的话,去……我那吃点?”
“我……”
“哦,我就是一说,那你……你自己也别对付。对了,上次我身上也没有多少现金,你……”
“谢谢。我会还您的。”
“没,没关系的。”她只是想问她够不够花。“啊,那你,休息吧,我那个,我先回去了。电话你也有,有事就打电话。毕竟,我们是坐地户,哪里都熟些。”
“谢谢。”
她印象中,直到今天,这个长相漂亮却几乎从不像同龄人一样爱打扮的女孩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句“谢谢”。
低低的,冷漠又真挚的: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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