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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手交握的新嫁娘依旧端端正正坐在床边,此刻就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的雕塑,直挺挺地俯视着他。
白夫人攀着他的腿爬向他,凄厉的声音重复着:她回来找你了,找你了,找你了……
白老爷挣扎着,心中的危机感却叫他不断看向那一动不动的新嫁娘。
突然,那新嫁娘仿佛真的一尊木雕,或者说纸扎的人偶,因为他们的动作摔了下来,直挺挺的倒向白老爷的位置。
鸳鸯戏水的盖头被风掀起,又高高落下,将他和新嫁娘的头一起盖住。
一片暗彤彤的红里,白老爷近距离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新嫁娘的脸,那张扭曲的仿佛死不瞑目的眼睛,黑黢黢的怨毒空洞地盯着他,盯着他。
隔着盖头,白夫人夏如兰凄厉的笑声在他耳边诅咒一般重复:她来找你了!
他伸出手去推,却推开了一扇乌压压的门板。
门内的地方很陌生,又有些莫名的熟悉。
“姑爷,该入洞房了。”有人说。
他循声望去,看到梳着两条辫子的少女背影,对方执着一杆红灯笼,在前面带路。
脑子里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跟着往前走了。
那丫鬟的背影很熟悉,走路的姿势不像个丫鬟,倒像是大家闺秀的小姐,莲步轻移,腰肢、腿、脚,每一处都像是有意卖弄展示,在引诱他。
渐渐的,那背影变得成熟,像个妇人,也更加熟悉了。
终于,她停下了,轻轻推开那扇被红艳艳的帘幕遮掩的新房的门:“姑爷,请。”
直到走进去,他才反应过来,那好像是如兰。
门内的床上坐着一个熟悉的新嫁娘,双手交握,矜持端庄,一动不动等他去掀开盖头。
然后是重复的袭击,惊吓。
当他极力推开那压下来的纸人,又是一扇门,又是新房,又是新嫁娘。
仿佛陷入一场无穷无尽的轮回。
莫名其妙醒来之后,直到新夫人用毛巾给他擦脸,巾帕盖住眼睛让他浑身一颤,白老爷才像是终于拜托了一整晚的纠缠醒来。
他取下毛巾,吐口气,就像是庆幸原来只是一场梦。
“老爷脸色不好,昨晚累着了吗?”荣小姐笑容矜持温婉,她是嫁过人的,面对第二任丈夫却还是有少女的羞赧。
白老爷轻轻握着她的手,温和安抚:“委屈你了。”
荣小姐就咬着唇垂眸笑,脸上一点点红。
白老爷没有心思和娇妻你侬我侬,也无意现在就补上昨晚的洞房花烛,见她羞赧脸红,没有逼迫,反而松一口气。
他轻轻揽着她入怀。
“我知道,我嫁得仓促了些。如兰姐姐才去,家里其他人会在意。我可以等,和你一起为如兰姐姐服丧。”
白老爷若是会在意这些,也不会那么早就娶她了。
闻言,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昨夜的噩梦,还有夏如兰的离奇死亡,他有些心不在焉。嘴里却温和:“这么乖。”
怀里的荣小姐温婉柔顺,如同纯洁温柔的小百灵:“你要补偿我。”
白老爷的声音便带些柔情:“怎么补偿?”
“这三天都要陪我,不许你丢下我去谈生意。”
叮咚。
像雨水汇集桥下的河流。
“今天不谈生意好吗?”
尹璋轻轻抱着他的腰,温婉飘渺仿佛这桥下的水流,流入人心里,让人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好。”
“我不去,你也不许去。”那是有情人的声音,像是从含笑噙着泪,呓语呢喃。
白老爷回抱她:“那去哪里?”
“镇上的戏院,我们还没有一起看过。”
“镇上太近了,很多人都认识我们。”
“我不管,我不在意,就要你陪。”明明说着无理取闹的话,少女的声音却温柔仿佛梦里的爱语。
白老爷用他的大衣将她抱住,吻她的额头,感受她的颤抖:“去市里吧,去看电影。”
“你怕人说?”
“我不怕,你知道的,我怕人说你。”
一滴泪烫了一下他的脖颈。
突然,温软的红唇落在脸上。
白老爷缓过神来,身边荣小姐挽着他的胳膊,跟很多人一起往电影院里走。
“谢谢老爷,你真好。”
她穿着水红色的旗袍,穿着白色的大衣,在昏暗的电影院入口,恍然和尹璋的脸重叠。
白老爷微微恍惚,心不在焉的笑笑,跟她一起走进去,找到座位坐好。
之后这种神情恍惚的时刻越来越多,一开始还只是现实和回忆不断穿插着占据白老爷的头脑,就好像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后遗症。
但是,慢慢的尹璋好像从他的回忆里走出来了,上一秒明明是他和荣小姐坐在花车里说话,一转头靠在肩膀的人却变成了尹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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