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京师藏不住秘密。帝国皇都,天子脚下,人们挤破了头都想在这站稳脚跟,上到三公九卿,下到城狐社鼠,各种信息情报飞速传递着,比之后世传播速度也不遑多让。
唐骁住进于府还不到一个时辰,京城里的不少人就已经知道了。
也难怪,于谦是朝廷的三品大员,已经有了入阁主政的资格,加上这次兵部尚书邝埜随驾出征,于谦俨然是兵部的一号人物了,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最早传出消息的是锦衣卫,作为帝国的铁血机构,这办事效率真不是盖的。其次是东厂,按照朝廷的规定,东厂的人可以在朝廷家里派一名坐探,称为“听记”。顾名思义,就是派一个人到大臣家把听到的都记下来。当然,这类人在大臣家里也往往不受待见,不管是主人还是下人都没好脸色。
于谦家的坐探叫做陈海,一名光荣的东厂番子(最底层的东厂成员)。陈海在于谦府了已经呆了好几年,但是后院都没进过,跟上司请示过后将于谦家后厨的一个仆人收买发展为暗线,唐骁进府的消息就是那个仆人告诉陈海的。
得到消息的陈海顿时精神一震,堂堂三品大员家里住进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这个消息说不定至关重要,于是立马用内部的方式把这个信息传了出去。
虽说是厂卫一体(东厂的番子里大部分是从锦衣卫里挑选的),但是功劳这个东西跟老婆一样,谁也不愿意跟别人分享。陈海知道于谦府里有锦衣卫的暗探,也有和他联系的方式,但是他并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却不知道锦衣卫已经在他先一步把消息传递出去了。
最后得到消息的就是王公大臣功勋贵族了,他们得到消息的方式很简单,收买仆人或者将眼线用隐蔽的方式送进于谦府里。能被收买的人都是平日里不受注目的仆人,即使有心打听得到消息也晚了些,加上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传递信息的方式不知道被东厂锦衣卫的人甩了几条街。
最迟的那一批,在京城下闸落锁钱将信息传了出去。
唐骁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过路人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此时的他心情已经平复不少,加上白天走了很远的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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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
值夜的一个镇抚使(从四品)收到这么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消息。兵部侍郎于谦府住进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个镇抚使叫常晖,是世袭军户出身,父亲在上一任的指挥使徐恭手下任指挥同知,世袭了一个指挥佥事衔。徐恭先前与马顺同为锦衣卫高层,徐恭看不上马顺的为人,一起共事的时候多有龃龉。刘老指挥使大人退隐之后,推荐了徐恭接替自己。马顺虽在期间上蹿下跳,最后徐恭升任指挥使,马顺只好屈居指挥同知一职。王振慢慢掌权后,马顺也迎来了事业的上升期,将徐恭挤走后接任指挥使,上台后便将徐恭的班底尽数踢出了锦衣卫,这也符合官场惯例,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也是正常的。常晖的父亲死后他承袭了锦衣卫指挥佥事,大家都知道他父亲为指挥使大人所不喜,所以故意压着他,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也只任了一个从四品的实职。
世人共知,马顺是王振的铁杆心腹。物以类聚,马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王振多少还读点书守点规矩,马顺就不同了。他本是一介武夫没读过什么书,平时里接触的也是些阴暗腌臜之事,性格不免阴郁了许多。他舍弃尊严厚着脸皮投靠阉人,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权柄在手,行事间也没多少顾忌。当年跟徐恭的恩恩怨怨让马顺记忆犹新,马顺又不是心胸开阔之人,恨屋及乌,在记恨徐恭的同时将他的手下也恨上了,外加手下的儿子。
常晖这些年过的相当不顺心,不管多大的功劳到马顺案头得到的只是一句比白开水还淡的口头嘉奖,经历司的人不是傻子,看到锦衣卫的老大这个态度,常晖再立功也就被自动忽略掉了,晚上值夜这种苦差事倒是经常落到他头上。虽然常晖还有一个四品武官的职衔,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常晖这个镇抚使就是个预备背黑锅的角色,要是出了什么差池,马顺想到的第一个替罪羊绝对是他。
“唐骁年十五谦视之亲允留宿戌时进于府”常晖百无聊赖的看着这条情报,看完随手放回桌上。
很显然常晖对这条不起眼的消息没多大兴趣。这样的情报一天他不知道看多少条,作为锦衣卫里不受待见的一类人,他也只能接触这些不怎么重要的情报了。
常晖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茶水,使他提神不少。眼睛又朝桌上的纸条瞟去,忽然,常晖想起了一件事,不由的愣住了。
他连忙将纸条拿起来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叫来了自己的随从。
一个总旗样的人走进值班房,躬身道:“佥事大人,有何事吩咐。”
“走,去密档房。”常晖挥了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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