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三餐、睡觉,这些事情像一部电影在每天的生活里重放着。
位于高円寺的二十一世纪语学校是我得以转换心情的地方,每天上午的四节课可以让我忘掉打工的辛劳,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使我感受到自己是一名学生,而不是工仔。和同学间的交谈让我意识到周围还有很多人和自己一样,为着某种梦想和目标在这里打拼。
我所在的班级有香港人、台湾人、韩国人,有年轻者,也有年长者。他们学习日语的原因各有不同,有的为考学,有的为工作,这两种理由自然再普通不过了,不过有的理由却让我倍感新奇。譬如那个来自台湾,头发烫成大波浪的四十几岁的老大姐,她学日语的目的竟是为了能和她的老公融洽相处,平等交流,以此做一个合格的妻子。这个理由听则奇怪,其实不然,因为她半年前嫁给一个日本人,而偏偏她的日语又很烂,这种解释应该很容易明白了。
又如一个来自香港,额头光光的大叔,他学日语的目的竟是为了提高阅历,增长人生经验。我曾问他来这边做什么,他爽朗地说为了学习语言啊。对他而言,这会是人生中的一次愉快体验,一种积极尝试或者还有其他意外收获,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因此领悟到很多宝贵的人生经验。我的天,这样的理由未免太过奢侈。和他们相比,自己学习语言的本质意义却太过沉重,是为了考学,获得学位,还是为了在这里生活得更好。对我而言,勤工俭学的生活可能是目前人生的全部,之所以视为全部是因为现在的付出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在这之后又会转变成什么,是无法预判的。或许会好些,或许会更糟,想到这里,我莫名地羡慕起那位懂得以愉快和积极的心态去感悟人生的香港大叔。
看着语言学校里那些来至不同国家,不同地区,不同年龄的人们,会让我不由去猜想他们来日后面临的是怎样的生活,是寄人篱下还是独居;住怎样的房子,是宽敞还是拥挤;打什么工,是清闲还是繁重;收入可观还是勉强温饱;是孤单,还是快乐;他们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坐在教室的一角,凝望着每个人的背影,我想不出个所以然。当时学校里的中国人最多,其次是韩国人,来至台湾、香港、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印度的人也不占少数,然而来自欧美的却寥寥无几。
日本的语言学校通常为两年制,如果日语水平好的话,一年后就可自行报考大学。但是有如此日语水平的人毕竟占少数,多数人都是保守地上完两年的学业再选择考学。
学校按学员的日语水平划分班级。基础好的学员分配在高等班,基础差些的分配在初级班,期中和期末时,可根据学员的考试成绩来调换班级。等级最高的班为1a、1b,其次是2a、2b,然后是3a、3b,以此类推,一直到8b为止。我所在的班级是8a,可见班上学员的日语水平基本都在初级。8a班的日语老师是山崎和小森,比起小森,山崎对学员们的要求要严厉一些,据说她教日语非常有一套,所以把初级这样的基础班分配给她教授。
左梅是一个已经在学校念了一年的学员,据她自己说,之所以还留在8a,是因为基础差,想在山崎的班里再学一年。刘海毛的情况和左梅一样,但他的原因只是不爱学日语,留在初级班不会有什么压力而已,看来他是个惰性极强,喜欢安于现状的人。班上的人都猜不透左梅的实际年龄,我本以为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可当她毫不忌讳地说自己是70年生人时,我惊讶不已,没想到她整整比我年长十岁。左梅的容颜保养得很好,散发着无限活力,她的话比较多,而且嗓门很大。在之后的相处中,我渐渐发现这个大女生虽然话多,但待人诚恳、亲善大度,而且和我还是同乡。
左梅喜欢与班上的年轻人谈心,和我的话题也很多,虽然我不是很爱讲话,但每次总能被她的情绪调动起来,竟也能跟着聊上大半天。
“刚来日本就能坚持送报的工作,也算不简单了。”得知我目前在做送报工,左梅不禁连声赞叹道。
他人的赞许莫大地鼓舞了我,感觉就为了这句褒奖,我都会一直干到最后,更何况这是梅姐对我的认可。在我眼里,左梅是个老大姐,她对什么事情都很看得开,每天都是一副精神饱满,从容不迫的样子。一个人之所以看起来年轻,容颜的保养是一方面,更主要还是由乐观的精神和开放的心态所决定,是从内向外释放出的一种活力,左梅就是这样的人。当然,她也有不如意的事,她时常会谈起她的男友,他是一个海南人,两人在国内就认识,由于男友工作的关系,来日后他们一直分开住,每逢周末,她都会去男友家。我从没听她谈及两人是从什么时候交往的,只知道男友的母亲不是很喜欢她,每当谈起此事,左梅眼中总会闪现出一丝黯淡。能感觉到她虽深爱着男友,却总是由于某种原因致使他们的爱情并不圆满。
坐在我后排的女生叫曾新月,她也来自东北。刚入校时我就注意到这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女孩,她穿戴朴素,甚至有些土气,我想她可能来自农村或城乡。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化妆了,而且逐渐由清淡转为浓厚。她最初将头发拉得笔直,还染成金黄色,没多久又改成棕红色的大波浪。她的穿戴也变得很入时,都是当季流行最前沿的装束,活脱脱一个日本女孩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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