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赶紧下床把他请了进来,嘴里说道,“师父!今儿刮的是什么风,怎么把您给吹来了?您不在德妃娘娘跟前伺候吗?”
“我出来办差,正好过来瞧瞧你。”那人由田七搀扶着进来坐下,田七赶紧给他倒茶,他说道,“你别忙活了,我待不了多大功夫,咱们爷俩说会儿话。”
来的这人叫丁志,是田七打一进宫就跟的师父。丁志原名叫丁志远,后来当了太监,觉着这名字听起来颇讽刺,不管志向多远大也还是个太监,于是他干脆改了名叫丁志。
丁志现在是御用监的少监,从四品,离太监只有一步之遥。
“太监”是宦官们的俗称,在宫中也是官职名,宦官做到头儿了,就是太监,正四品。
内官们虽大部分由二十四衙门统领,各有各的级别和职责,却也经常兼着后妃身边的差使,原本的职责反倒退了后,谁让妃子身边赏赐够厚呢。当然,也不是所有主子都有钱,没钱的那些自然没人上赶着去,只能由内官监来指派。田七和丁志都是一身而兼二职,更厉害的,像盛安怀,一人而兼数职。
丁志现在伺候的是德妃。德妃比皇上还要大两岁,模样不是最出挑的,年纪也大了,所以改走贤德路线,虽膝下无出,皇上却还记得她,每一两个月总要去她那里转转。
田七使唤一个小太监拎来一壶热水,现沏了茶端给丁志。
丁志把茶盖掀开一看,浅碧色的茶汤清亮通透,似一碗透明的翡翠,翡翠中漂漾着一簇茶叶,已经被泡得舒展开来,叶片饱满丰厚,碧绿如鲜。他闭眼深吸一口气,馨香扑面,登时精神一振。
“庐山云雾,”丁志睁开眼睛,“这个好!你小子就是个金耙子,什么好东西都不会落下,这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田七挠了挠头,笑道,“还不是没了的昭仪主子赏的,我知道您好这个,早想拿给您,可惜赶上昭仪主子出事,我一时忘了。”
丁志掀着茶盖缓缓地划着茶碗,轻轻地吹着气,还沉浸在云雾茶带来的清爽怡人的感觉中,随口应道,“看来你在宋昭仪那里混得不错。”
“不错是不错,可惜好景不长。”田七失落答道。
丁志闻言,放下茶碗,劝她道,“要我说,你也不必气馁,这个死了,还有下一个呢,后宫里总会有得志的,你小子会来事儿,有前途,只要搭上条好船,站稳了脚跟,总会有出头之日。”
田七摇了摇头,“我的好师父,您是不知道,我搭哪条船,哪条船翻,”说着,朝丁志比了三根手指头,“三个了,说实话,我真有点心灰意冷。”
丁志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他顿时对田七同情起来,开始给她出馊主意,“要不你测测八字去?御膳房的老刘好像会测这个,你去试试?”
“别提了,我早去过了,他说我八字儿太硬,克主。”
“那怎么办?”丁志也为这个徒弟着急,“有没有破解的法子?”
“没事儿,”田七摇了摇头,“其实老刘的话也不靠谱,他还说我是娘娘命呢。”
丁志听罢嘿嘿笑起来,“这家伙还真敢胡诌。要是个宫女也还罢了,你这卖相兴许真能混个小主子当当。”
说到宫女,丁志的话题开始往歪路上带。哪个宫女好看,哪个宫女好上手,如数家珍。田七听得头皮发麻,干脆告诉丁志她昨天冲撞了皇上,被罚打更。
丁志果然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
田七便把昨天的事情对丁志说了,隐去擦鼻涕的环节,只说自己光顾着哭没看到皇上。
丁志再次对她发表了一番同情,又安慰了她一会儿,接着要走。田七把那包庐山云雾包了一半给丁志,把这师父哄得脸笑成一朵大菊花。
送走了师父,田七也睡不着了,下午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早早地吃了晚饭,去更鼓房上值了。
☆、皇上的信任
三更时分站在门楼上向四处望,就感觉自己是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夜船。远处挂着灯笼,在夤夜中散发着团团幽光,像是岸边的灯塔,也像是海雾中窥视的眼睛。
田七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是吓得,是冻得。半夜正是人元气弱的时候,她还站在高处吹冷风。凉风顺着肚脐灌进肚子里,她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凉水泡了一遍,别提多难受了。
皇城内外,千家万户都睡了,只有倒霉催的如她,才会大半夜的爬上门楼,就为敲几下梆子。
打完这一更,田七仰头望了望天。繁星漫天,银月如钩。湛蓝的天空像个倒扣的霁蓝釉大饭碗,碗内沾着星星点点的白饭粒。
……她饿了。
夜晚熬夜就容易饿,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可惜出来的时候匆忙,没带吃的。
想起她曾经读到“寒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的诗句,当时觉得妙不可言,现在看来,这个人势必要吃饱饭再去倚楼,否则苦不堪言。
田七叹了口气,摸着肚子下了门楼,回到值房。
回到值房时,看到一个瘦弱的太监正捂着棉被歪着,睡得香甜,田七气不打一处来,朝他身上踢了两脚,复又坐在他旁边,扯过被子盖住腿。
田七用脑袋轻轻向后磕着墙壁,心想,明儿一定早点来。
也不知道最近的太监们是怎么了,一个个安分守己得很,更鼓房里受处罚的太监只有两个,另有一个负责监督他们。田七虽紧赶着来,却晚了一步,让另外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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