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肇凝视我,目光深邃,不置可否,静默良久,摇头沉沉一叹,“罢也罢也,如此胆识,如此魄力,可惜了‘‘‘‘‘‘”
衣袍窸窣,他转身信步迈下台阶,忽而回眸,“云儿,箴言未必便是杜撰,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心头一颤,我震惊望向他的背影,胸口激荡如潮,难以自持。慕瑬景显然不服,抢前一步待要开口,却被汝南王拂袖冷冷打断,背脊一僵,只得还剑入鞘,悻悻然作罢。
韩琦面上仍带惊疑,见我远远冲他点头,也便不再发难,上前亲自押送慕夕肇,态度恭谨谦卑,对他并无丝毫不敬。
自此,仁熙殿重重戒备森严,内有御林军把守,外有京畿禁卫防御,旁人再难得到确切消息。太医院院令荆远奉召入内随侍君侧,却再也不曾露面。
依据眼前种种迹象,宫中渐渐有谣言纷乱四起,说今上已然病入膏肓,药石罔顾。朝臣们虽然个个猜疑不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此前帝师大义灭亲毫不留情亲拘其父下狱,显然有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之意,眼见大势所趋,谁还敢再到殿前大肆吵闹质疑?
那些素来就对我心怀嫉恨之人也只能权且按捺不动,静候一月之期的到来,届时,玄畿宫内免不了乌云蔽日,硝烟四起。举目望远,前方等待我的,将会是一场无比艰难的战役。
日光透进鎏金朱漆殿门,四整块玄色云纹地砖的距离,便再也止步不前。明黄色的帷幔重重叠叠垂落及地,越发显得整个大殿幽寂森凉,阴郁窒人。
“王妃‘‘‘‘‘‘王妃‘‘‘‘‘‘”
耳畔传来几声刻意压低了的低唤,我怔忡抬眸,回头循声望去,李亭海以袖掩面,正尴尬冲我使眼色。浑身一震,我陡然醒神,顾衍之的嗓音恰在此时突兀响起,“慕先生这几日伺候皇上伺候得太过劳心伤神了‘‘‘‘‘‘”
他蹙起眉头,面带不悦,冷笑着看我,把一句话说得语重心长,颇带深意,像是终于抓住我的痛脚,忙不迭的冷嘲热讽,优哉游哉。。 最好的网
大风起兮云飞扬(1)
一眼扫过殿前,重臣们或是靠着椅背闲闲饮茶,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慵然意态,或是面面相顾,悄声议论,不时偷偷拿眼来觑。唯有一人,自始至终饶有兴味看我,目中透出异样光辉,灼灼人。
抬眸怔怔与他对视,那人面色清淡,无波无澜,然而一双深眸温和专注,眉梢轻挑,竟似溢满笑意。面上微微一红,急忙调转目光避开他的凝视,心口怦怦急跳。
“虢州蝗灾,民不聊生,当地官府屡屡开仓赈济灾民,如今已是捉襟见肘,就快要自身难保了,户部到底在忙些什么?赈灾款项迟迟调拨不出,再这么拖下去,难道是想重现文帝九年的那场惨况吗?”顾衍之不假言辞,越发声色俱厉起来。
《漓国志·天朝》,卷六十一,曰:宣文九年六月,永济大旱,颗粒无收,饥民遍野。七月,蝗生,弥覆郊县,草木殆尽,受灾者数十万众。八月,蝗势连云障日,莫见其际,灾民弃田庐逃荒于道。朝廷遣使赈济,沿途屡见饥民易子而食,其景惨绝人寰。
心内一紧,我抿了抿唇,淡道,“顾大人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据我所知,虢州前日曾经下过一场大雨,蝗势锐减,如今诸道转运使正督民捕蝗,交蝗一石给米三升,而这米么,正是当年蝗祸之后,先帝诏令各州府自岁贡中每年留出五十万担贮藏起来,以备饥年赈济之用。我说的对吗?”
语毕,殿内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一霎那全部集中过来,静静等候下文,这其中,有一心只想要看热闹的,也有略觉诧异,自心下暗中揣摩探究我的。
唇角轻挑,我微微冷笑,这人倒是很会抓住时机,已经按耐不住了么?历朝历代,户部一直都为太子掌管,如今趁着宣武帝称病休养闭门不出,太子缺阵,便迫不及待想向户部开刀,未免太过急进了一些。
“照慕先生的话,户部难道就一概不管也不顾了吗?”顾衍之拂袖起身,咬牙愤然看我。
我亦起身,态度不卑不亢,语声激昂,“怎会不管?户部一直都在忙着调拨钱粮,伺机发放,只是虢州蝗灾数日,当地应付有余,一切有凭有据,您一直紧咬着户部不放,意欲何为?户部难不成有亏空落在您的手上?”
殿中顿时掀起s动,群臣料想不到我竟一口挑明,尽皆失色。
顾衍之面上一白,强作镇定,还待说些什么,已被我抬手狠狠打断,“你们个个身为臣子,不可能不知年前年后朝中一笔接着一笔的大开销!先说年前淞江水患,皇上御笔一挥便是足足三百万两的筑堤银,之后突厥来袭,户部临时紧急抽调库银将近两百万两充当军费。年后七殿下领兵南下平乱,滇南蛮荒之地,作战环境酷烈之极,需要的更是长期苦战,前前后后加起来,又是不下四百万两的巨资耗费!这还没完,眼下突厥可汗以降国国主的身份出使中原,虽然带来大量贡赋,然而我朝亦未手软,礼部光是筹备典仪回礼便花了整整八十万两纹银!其余诸如此前魏相谋逆,皇上责令修筑两道宫门及宫内损毁的殿阁,年后各地大大小小的天灾朝廷分别遣使赈济,圣朝大军及京畿神策两军的军饷,各州县驻防军的军费‘‘‘‘‘‘哪一笔哪一项不都是巨额花费?”
一字一句,条理有序,款项数字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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