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今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该有的都有了,确实过得舒心。”
“呦,何不再加上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卦占卜,九品头衔,十分和气。”玉阶飞接口道:“这才真正是十全十美——说起来你这样天生谨小慎微的性子,怎么不去作官?”
“那要先问你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去做官?”
“初时是故人所托,推却不得。”玉阶飞直言相告,声音比江仲逸记忆中的单薄许多,似乎流逝的青春岁月也完全抽走了他浑身力量:“时间一久,便不由人随意脱身。”
江仲逸略一颔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拿出今年剩下的桂花酒,取了两个酒杯,径自替玉阶飞满上。玉阶飞小酌一口,慢慢托出来意:“如今多事之秋,皇上夙夜难安。我要搬迁龙气无暇他顾,天锡王又被逐出朝廷,眼看殿上无人,我前日便向皇上荐了你。——皇上不日便当亲临此处,请你入朝相助。”
“哈哈,我早知你心怀鬼胎。”江仲逸摇摇头,给自己斟上一杯,桂花的芬芳于是弥漫开来灌满了室内:“你不愿去搅混水,倒来演一出徐庶走马荐诸葛。”
“哎呀呀,这样说来,你岂非是皓月之明,我就成了萤火之光,真是叫人无地自容啊。”玉阶飞受了委屈似的挑起眉角,晃晃手里的酒杯。江仲逸不去理他,顾自说道:“你已舍了萧然蓝阁的竹林,现在来劝我丢掉我的桂花园,世上哪有这种拖人下水的道理。”
“拖你下水,也是情非得已。”玉阶飞放下羽扇,低沉了声音:“你入朝之后,便知元凰是否值得托付。”
江仲逸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肃然的样子,知道玉阶飞是下了决心,于是也便正色拒道:“逼杀功臣之君,怎堪托付。”
“这样……”玉阶飞似乎被他反问没了说辞,放下酒杯沉默片刻:“这样吧,你我同朝共事一年,一年之后若萌去意,我保你全身而退。”
“一年?”
“就是一年”,玉阶飞一锤定音。
江仲逸思索片刻,没有立即答复。玉阶飞又自顾自倒满一杯酒,仔细咂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这桂花酒,果然还是当年的味道。”
——果然如同玉阶飞所说,第二天一早,北辰元凰就屈尊降贵,不带一个随从亲自拜见江仲逸。江仲逸听完他的来意,没有同他无谓客套,轻而易举就应承了出山辅佐,倒是大大出乎元凰的预料。入朝之后江仲逸很少看见玉阶飞,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一次他诓骗自己入宫,不知又留着什么后招。而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宫廷生变凤先夺位,玉阶飞未卜先知,一早拜托江仲逸护着元凰逃出皇城。江仲逸设法取来兵符,救出被重兵围困的元凰一路疾行,同时也从失势天子的口里听说了玉阶飞已经悄然离世的消息。
玉阶飞既然死了,“共事”一年的约定也便永远无法期满,江仲逸只好就此呆在朝中,取代另一个人为了北嵎尽心竭力。他事先预想过许多种玉阶飞耍赖的理由,独独没有想到这个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他默默注视着哀恸之情溢于言表的北辰元凰,心里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于玉阶飞来说未必不是一桩好事,只是临别之际还要对他耍个花招,实在是狡猾到了家。
随后江仲逸随着元凰四处奔走,按照玉阶飞的安排将青年引去了北辰胤屯兵所在。北辰父子冰释前嫌之后重掌皇城,元凰再次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江仲逸当面致谢,言明他若是想要重新归隐,自己绝不阻拦。
江仲逸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在皇帝的目光中悠悠然走出了大殿。他然后拐到宫外的一家酒肆里买了一壶桂花酒,提去了空无一人的萧然蓝阁。他在萧然蓝阁外站了很久,觉得竹林间的风比外头冷些,再抬头看看头顶的叶子,似乎有小半已经枯黄。他怔怔望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意,打开手里的酒坛,对着萧然蓝阁前的地面尽数浇了下去。桂花酒的香味还是一如往昔,但总没有他妻子当年自酿的清甜馥郁。他想玉阶飞永远都是对的,故地旧游,不堪寻处唯有少年心境。
番外点绛唇
自五爪峰一战之后,翳流土崩瓦解,教众流亡四散不说,教内苦心培植的奇花异草也都大火被烧了干干净净,就如同当年的北嵎一般,风中尘埃一样无声吹散,寻不到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元凰被苗民搭救之后辗转寻到了北辰胤,同他一道在苗疆偏远之地,找了山水富饶处安身,搭建的竹楼外表看来同苗民居所并无太大差异,里头的家具陈设却都是随了元凰的心意细细挑选,更像是当年北嵎的习惯。小楼离最近的寨子约有百里开外。他们要去市集自是不成问题,寨子里的苗民却很少经过打扰。最初时候元凰还会从路过的中原旅人那里听到一些有关自己的江湖传闻,据说大家都在四处找寻他坠下五爪峰的剧毒尸身,待到日子一久,众人开始相信北辰元凰的确死了,纷纷将注意力投向江湖中新一波的风起水生,再无人有空提及曾经只手翻天的翳流教凰。
隐居的日子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美好轻松,事实上两个人头一年的生活,用艰难二字形容绝不为过。元凰在五爪峰一役中被人下了毒,后来勉强保住了性命,体内的毒素却一直无法清除。——翳流向以巫毒见长,敢用来对付翳流教凰的毒药,自然亦不是轻易能解。元凰试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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