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烟色的水袖,轻盈搭落于木凳上。
戏台子并不算大,也就是从前客栈里收拾出来的高台,方便说书人站在上头。现下也就是扫净了地面,支起了青栏,再扎上几条轻而薄的条缦便成了临时的戏台子。从前江文成一直听陈鸳说起过,说戏台子如何亮堂,如何人声鼎沸,却从未亲眼见过这些。人在深宫,身不由己,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何来看戏的福分?钟鼓司的侍从也就只能在祭祀或红白大喜的时候见一抹戏子的侧影,再瞧就是乱了分寸。而眼下自己总算亲眼见着鸳儿朝思暮想的戏台子了,但那人却不知所踪,仍旧牵着他江文成的魂,还未回来。
“那是,那是何人的水袖?”江文成指着那两条青烟般的长袖问起来,不想却将店小二问得愣住一瞬。
“江、江大哥好眼力啊,看不出从前也是个听曲儿的看官。”小二招手叫人送上一壶热茶来,擦了碗口,给倒了一盏热茶水,“那是青衣角儿用的水袖,方才晾在了后院,刚收回来,怕是要用呢。”
青衣?江文成从没听过曲儿,没看过戏文,更不知道戏班子里都有什么角儿。只是听着青衣二字莫名觉得舒心,再瞥一眼那两抹烟青色,着实缥缈伶俐,水墨泼洒浓淡相宜。鸳儿也曾有一对水袖,是他娘亲留给他的。陈鸳甚是珍视,除了自己从不叫旁人碰的。
“今日……可有戏听?”江文成鬼使神差地问。
“有,有啊,酉时一刻,小的连酒菜一同给江大哥端上来!”
“不用太费事,一斛热酒,一碟小菜,再多两碗白饭就好。”说完,江文成在擦净的木桌上放了几两银钱,“多出来的,就给今日唱戏的人加个热菜。干这行当的大多命苦,世人凉薄,别亏待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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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成:我辛辛苦苦找你,你跑出来唱戏还当了个角儿?
陈鸳:诶呀你听我说……
江文成:诶呀我摔倒了,要鸳儿抱抱才能起来……
第158章 鸳鸯戏子番外(中)
酉时一刻,江文成手握暖酒一杯,桌上凉菜一碟,静默坐等开场。客栈里宾客将将坐满,大多都点一碟子下酒凉菜,样子并不贪食,等戏班子开鼓。待戏班的玉皮鼓敲了一下子,鼎沸的谈笑声就渐渐小了下去。
深秋的落日来得早,亮光从窗棂退下去,风儿钻进店里,吹着满屋的烛灯。江文成尝了酒,又等候了一阵,台子上仍旧没有动静。眼见着外头越来越暗,烛灯一盏、一盏又一盏地点上了。戏台上终于又敲了一下子玉皮鼓,终于是又有了点子动静。
江文成从没看过戏,不知道这是戏班子开场前吊人胃口的法子。他看了眼天色,算计着时辰。若是再来一回,山路崎岖,马耳山各处怪石嶙峋,怕是回家的路程要难走了。
忽地台上动静渐大,两抹烟青似风似雨,舞起来宛如绝美女子如泣如诉。江文成乍一下愣了,瞧着上台那人的姿态,虽是自己从未见过,却又有阔别已久的怀念。
怕是自己思念鸳儿已经入了魔障。江文成摇了摇头,嘴角苦苦上挑,嘲笑自己当初的无能,嘲笑自己空有一身胆识,却不敢接鸳儿的情。他皱着眉站起来,将木凳挪到对面,背向戏台而坐,眸色中生出了几分悲恸。
鸳儿生死未卜,自己可还有心听戏?江文成背对着戏台子,心里却已经打算着要走。他不敢看上台舞袖的那人,抬眼瞥一眼就要戳穿了心肝。从前有人给他舞,他偏不肯看,如今人都丢了,自己还有心情看旁人舞弄唱戏了?
可笑又可恶。江文成又皱眉,撑着手臂站了起来,抬起脚,这客栈是万万待不住了。
“将军长安不卸甲啊,御剑点眉砂。”这一句,江文成停了脚步。
“江山与共清明月啊,惊鸿一瞥,人面桃花。”再一句,江文成的手指骤然冷抽了一下。
“依人两牵挂。”又一句,江文成转过了身子来。只不过身子是僵的,手是木的,腿是疼的,心里触动万千,却木愣愣在原处不敢眨动眼皮,闭一瞬都不敢。
台上那人想来就是小二口中的青衣,见他身着青砖色的缥缈戏裙,长发拢起,玉簪后飘着两条青色发带,正好垂在了腰上。那青衣回眸,朝早等得急不可耐的看客掩面而笑,犹如珠落玉盘,激起声声叫好。
纵使脸上扑了再多胭脂香粉,纵使江文成看不出那芙蓉团面的真容,陈鸳清丽的嗓音和凄婉的戏腔,夜夜在江文成梦里百转千回响着,绝认不错。
“鸳儿?鸳儿吗?”江文成脱口而出,呐呐着往前一步。台上那人显然看不清底下的面孔,再加上江文成坐得离戏台甚远,烛灯的火花随风明暗,室内人影沉浮,更是难以分辨。可从戏台下面往上头看,台上人一颦一笑皆尽收眼底,举手投足间拨动着江文成脆弱的心弦。
陈鸳的五官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柔美,本就是一副顶好的美人胚子,厚胭脂,浓香粉,纤眉高吊,锦衣一袭,若不是开口露了唱腔,江文成即便见了这青衣的戏装也认不出人来。上了戏妆,陈鸳的美更像一把深藏数九之地的利刃,脱了刀鞘,割伤的人数之不尽,面相寡淡而薄情。
“鸳儿。”江文成失了重心,扶住桌沿才站稳。只听脚边叮咚脆响,滚下的酒盏碎得彻底。“鸳儿?”他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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