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刺痛了微冷的脸颊。
「你想起来了……」
他看见对方眉心之间那道隐约的光痕。
「我记得的不多,也许只想起你而已,不过这也就够了。月以宵曜,名曰夜光,你第一次告诉杨灵晔这个名字的时候,你怎麽就没有想过他为什麽能说得出这句话?月宵……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我从来就不想忘记你。」
对方往前一步的时候,他往後退了一步,在这僵持不下的对峙之中,褚月宵隐约感觉到在这温柔彻骨的嗓音下,自己只有败北的馀地,却不知为何仍在挣扎。
「我想起那时你在夜里来见我,你说你叫阿离,没有起过字,要我给你想一个,那夜是十五,你却比天上的月更美,所以我叫你月宵,夜里的光华。」
那声音如此包容,既是无奈,又是温柔,他觉得自己从未动摇得如此彻底,只消再一个眼神或要求,他坚守的那些事情就会全盘瓦解。
「我很寂寞,月宵……你就那样丢下我走了……」
对方又近了一步,但那柔软的絮语让他脚下生根,无法动弹。
他已经哭得视线模糊,彷佛这些等待了几百年的泪水都必须在今夜倾尽,褚月宵低著头,对仍紧握在手里的话筒用一种像被针扎痛的语气说:「但你不能留我……这次我是为了和你断缘才来的,你不能留我,我也不能……」我也不能爱你。
「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时声音已经落在面前,一条带著乾净气息的手帕贴到他脸侧,温柔地迫使他抬头。
褚月宵闭著眼睛,长长的睫毛细微地抖动,脸颊却未曾停止过湿润。
「……你恨我。」
「不,我恨我自己。」杨灵晔一手托著对方的脸,一手轻柔地拭乾那些停不下来的眼泪。「我恨我的寿命如此短暂,之於你,就像朝开夕落的花而已,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每一个拥你入怀的夜晚,每一个早晨,看著睡在我身边的你,我心中的恨都是在怨我自己。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为了你好,我也曾经想过就这样离开你,以免你终有一天要为我伤心……但我终究办不到。
「我知道你只是不敢问,我知道你只是……傻,什麽都不敢问,因为只有几十年而已,你只想留在我身边而已,我却从来没有和你说明白……我让你难过了吗?对不起,月宵,原谅我。」
「我不明白……是什麽……来不及了……」
明明脸上是这麽湿润,那声音却是乾哑的,他突然有些难以压抑那种亲吻对方的冲动,那令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依恋,然而就连这种依恋都彷佛带著久违的熟悉。
「轮回真是可怕的东西……」
明明应该尽数忘记的、明明应该从头再来的、明明已经两不相欠了,却终究还是在相见之时不知不觉地重蹈覆辙。
「到底是什麽事情来不及了!」
那双因湿润而明亮的眼睛带著一点愤然地注视著他,如此令人迷醉。
「月宵,如果你真的要和我断缘,根本不应该来见我的,」他捧著那张脸,深深地看进那双棕金中带著碧绿的深邃眼睛里。
「轮回了这麽多次,我们都还是没有学到教训,你也还是不明白,不论我记不记得,不管你要或不要,不论我还想不想修行,不论你怎麽逃,不论我怎麽忘……我终究会爱你。」
「也许你已经累了,每次我都会忘了你,然後重头再来,也许你已经不想再累下去了,但我还是无可自拔。月宵,你可以再多试几次,但我也可以告诉你,就算我忘得像是喝了整条忘川水那麽彻底,我终究还是会爱你。」
「你可以离开我,如果是因为你不想再伤心一次的话,因为这次我终究还是会死,但是你不能用为我好这个理由逃走,因为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没有你,我所得到的一切美好与快乐都没有意义。」
但褚月宵却只是一直摇头,听一句摇一次。「但这不是我一开始的意思……我用这个样子来见你,就是不想让你……」
「唉,」杨灵晔又叹了一次,却彷佛带著一点无可掩饰的笑意。「那我也只能说,你是弄巧成拙,对我而言,这根本不是问题,你这麽多年来躲在我身边,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吗?汀兰有双很像你的眼睛,甚至还有很像你的味道,我才会被她迷惑……」
他忍不住轻揉著对方的眼角,刚哭过的红肿是那麽可怜可爱。
「没想到你竟然这麽低估自己,你不能就这样把我迷倒之後一走了之……而且我心里有你,就永远不能静修,看来这次又没指望了,所以全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责。」
「为什麽全是……你还没讲!」
「你要我讲什麽?」杨灵晔简直想笑,又不忍心继续捉弄著已经够狼狈的这只小狐狸,反正他这麽死追猛打著这件事,也就只是为了一句话。
於是他叹息,长长的一声,既含欢喜,也蕴著柔软的悲伤,他想这是时候了,他要抱住这个自己最心爱的人,然後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出来,连风也不能听见。
「你现在才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月宵,我总是会找到你的。不要再逃了,你是我逃不掉的劫难,没有你……我该到哪里去?」
来不及 第九章 剪秋夜
浴室里传出了水声。
杨灵晔是在此时清醒的,他躺在极度凌乱的被单里,对方怕他著凉,起床时用厚厚的羽绒被将他整个人紧密地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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