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番外的先生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赠刘景文
苏轼
荷尽已无擎雨盖,
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
最是橙黄橘绿时。
穿过几节曲折的巷弄,再拐入豁然开朗的主街,清和镖局赫然出现在眼前。两只石刻的貔貅神色肃穆地端坐在石阶前,镖局的大门在白天总是随意地敞开,两边棕红色的厚门板都嵌有鎏金狮头把手。
镖局里的人大都出镖去了,留下的要不在内室补眠,要不在后院练功,前院一时寂静无声。当时镖局是按照府邸的规模建造的,有数十间住房,镖局的人都有独自的房间,还有近十间空着的客房和独建的专门堆放杂物的库房。
绕过一片小桃林,一处清幽独立的院落便出现在眼前。
聿濂修坐在树下,仰头靠着椅背,俊俏的容貌因为年纪增长更有男子的成熟,白色的衣衫勾出颀长挺拔的身材,衬在他身上显得格外飘逸,此时斜欹在凉椅上,衣摆与漆黑的发丝垂落空中随风而动,多出几分慵懒随意来。
聿濂修本是十几年前科举的少年状元,后来遭奸人陷害,无奈流离他乡,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他失魂落魄地站在桥头,意欲轻生,被恰好路过的奚禾的父母注意到。
当时刚完成一趟镖的奚晴正驾着马车,送怀着奚禾快要生产的苗樰去城里找大夫和稳婆,而苗樰却执意停车要劝服他,奚晴拗不过苗樰,便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后来,风雨无阻,聿濂修跟着他们走了一个又一个镖,并主动将局内各种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
直到三年后他们二人去雪山采药时遭遇暴风雪发生意外,再也没有回来,留下二十出头的聿濂修带着年幼的奚禾苦心经营清和镖局。
眯着眼睛透过头顶的树梢凝视缓缓移动的浮云,聿濂修心生感慨,现在十来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白如棉的云还是镶嵌在蔚蓝的天空上,让人心旷神怡得如同一幅精致的卷帙。他还是会像二十来岁的时候一样,不论季节都习惯搬一把竹片缀的凉椅坐在一棵树下,静静的,或看书或品茶或望天,仿佛一身就只剩下闲情逸致。
只是,以前的自己,定然不会如此心平气和,甚至觉得轻松明快地思及过往吧。
那时千琰、奚禾、常风、阎家兄弟、顾炀墨、秦筠、沈祈风、玉璟赪等人还在镖局里设的学堂听他教书,五六岁的小孩,一个个都顽皮得不得了。
他还记得,千琰经常撺掇奚禾一起瞅准机会就逃课;阎晟渊最喜欢跟着顾炀墨四处溜达东走西瞧,左询白菜价右敲西瓜肚;秦筠和沈祈风沉迷于坐在镖局门口看来来往往的人,试图从中发现美女和帅哥;常风找不着看似愣头愣脑好欺负的奚禾切磋武艺,就只好愣头愣脑地被前来切磋的玉璟赪欺负。
日子一直过得这么云淡风轻又颇有乐趣。虽然和他以前期待的惊涛骇浪云泥之别,但这样过一辈子,兴许也挺不错。
有一日他心血来想潮文艺一把,顺便陶冶一下这群一玩就能疯上天的小崽子们的情操,于是信口开河开始讲古人的诗词,天上民间人鬼分隔,是非别离相思燃萁,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那叫一个闺怨悱恻缠绵,那叫一个集思广益才人辈出。
“比如,
年年逢七夕,鹊绕故枝惊。
天上谁曾会,人间自动情。
巧云还易散,曲月岂长明。
大拙无如我,孤吟晓未成。[七夕宋释元肇]
说说,你们能从中体会到诗人的什么情感?”念诗时,聿濂修将语速放得很慢,好让他们听清。
堂内静了须臾,随即蚂蚁炸开锅般,大家都积极地发散思维窃窃私语。
千琰大声答道:“惊恐!”
奚禾低声问:“悸动?”
阎辕澜闭着眼睛随意说:“嫉妒。”
阎晟渊瞅着顾炀墨笑:“孤寂。”
顾炀墨扭头用后脑勺对着阎晟渊:“自卑。”
常风接道:“谦虚。”
秦筠跟沈祈风咬耳朵:“这分明就是因为想太多失眠嘛。”
玉璟赪悠悠吟道:
“帝子经年别,秋风远客情。
断云含宿雨,古木落寒声。
河汉低逾润,江潮夜未平。
巫云莫吹笛,吾意正凄清。[七夕郑文振席上姬有楚云者为作三弄 宋 方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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