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章六之二】抹杀──开堂(上)
掰着指头算日子,果真如高莲华所言,蓝琼鸾不过伸出第二根,当日上朝便见高慕华目光一扫,薄长定登时会意缓步上前。
回京多时,家族荣光与权势富贵在潜移默化间,是寸寸将薄长定骨子里沁着的傲气与骄矜唤醒。
十年奔波寸寸磨损的世家贵气,终归在高慕华的刻意荣宠下逐渐显露,依稀可见十年前名冠天下的状元风华。
只可惜,给杂乱鬍鬚遮掩的面容之上,缀着的却是对不复从前的阴沉双眸。幽黑深邃的瞳眸深处,此刻正闪烁着难以遏止的兴奋。
「陛下,臣有本要奏。」躬身一礼,薄长定的话语才脱口,朝堂之上便不少人倒抽口气。
高慕华搁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掌蓦然收紧,凝在掌心的汗水已然湿滑一片,面上却仍旧维持着平静,分毫看不出他隐藏在淡然之下,早乱了规律的心跳。
「爱卿何事要奏?」
何事?就是不用薄长定亲口说出,朝堂之上又有谁看不出,这两君臣间的一搭一唱是为了什幺?
还不就是冲着仍在牢中,时刻可能洗清罪名,安稳脱身的窦智冑?
高莲华耳力极好,自然没漏过众臣一瞬间沉重下来的呼吸。
但相比旁人的紧张不安,他是忽地垂下眼,淡淡的兴味泛上,化成了一抹浅笑镶在嘴角。
他虽在这阵子为了避嫌,刻意避免接收过多信息,但要连接前后发生之事推测一番,也不是件难事。
窦家确实权力滔天,窦智冑定也曾料想过,皇帝会有反扑的一日。
怕是早在暗地做那些犯法之事时,他便打点过后路。就是皇帝情报收集再齐全,他大有办法循着先前刻意留下的破绽,让这些罪最终也只会流往他安排的那些替死鬼。
例如在皇帝要调查窦家罪证时,忽然畏罪自杀的那些人,还例如……凭着身分与职位,最有能力做那些事,替他全然担下罪责的肃王高廷华。
他当初收下高廷华的投靠帖,本是因为利益所趋,到了紧要关头要割捨,也不过就是暗叹,又少了个能助他谋划的人才。
无所谓情谊不情谊,就如真要断尾求生,高廷华当也不会犹豫,会在最快时间内撇清他与外戚的关係。
窦智冑智珠在握,什幺都算着。唯一没料到的,恐怕只有来自本该与他最是荣辱与共、同外戚互助互利的太后,最终竟是选择投往皇帝那头。
他本以为窦太后与他是一类人,尝过大权在手的滋味,是怎幺也不愿意放下。
又怎想,窦太后与他有着关键性的差异,那不同甚至致使两人做出迥异的决定。
在面对皇帝与薄长定、高莲华携手所取得的众多证据,窦太后并不愿为了窦智冑劳心劳累奔波平反,还同皇帝撕破脸。
至于理由,除却身为皇帝生母,窦太后自有免死金牌。
就是她之后身居劣势,也大有机会能捲土重来,取回权势不无可能。又何必一定要在这时死拧着,让自己有被拖下水的可能?
但窦太后做出判断的依据,最主要一部份,还是为了太子。
窦家与皇帝相斗,必然得有高下之分。胜负尚且难定,但窦太后却清楚明白自己的位置。
皇后所出的太子年岁虽小,却已有几分明君模样,实为极好的苗子。
如此乱世,为了延续魏国荣光,遑论是窦智冑又或者是高慕华,都不可能会在尚不见其他皇子能耐时,选择捨下太子。
既能保证双方都会善待太子,窦太后这时该做的,就是明哲保身。不触怒任何一人,以确保未来哪方上位,都不会藉此发挥,影响到太子继承大统。
窦智冑精算谋略,善断人心,就连面对同样心思深沉的高廷华都已备好后路,不让他有机会反咬他一口。
可百密总有一疏……他的失策,就落在男子与女子,那差了那幺一点的心思计较上。
对窦智冑而言,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上,那才叫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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